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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情 246 宁愿他从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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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彦庭在长枪短炮的夹击中不露声色皱眉,仅仅一下,他便藏匿住 , 我惹的祸乱,终归是回东北意料之中的麻烦。

沈国安蓄了一杯杜康酒 , 他意味深长斜目 , “关参谋长,两北省厅委托作战经验丰富的你在澳门探路包抄 , 据说进展不妙 , 这位女悍匪 , 你有耳闻吗。”

万副书记阴阳怪气说,“关参谋长亲征漩涡 , 他没耳闻?难道是蓄意包庇吗。”

关彦庭不擅扯谎,何况是覆水难收 , 不言不语有得洗脱 , 一旦真相大白,他吐露的每个字 , 都成了别有企图之人操纵的话柄。

我按住他手腕 , 不准他自讨苦吃,无动于衷把剩余的半块糕点塞进嘴里 , 掸着指尖的碎屑 , 嘲讽嗤笑 , “偷渡?滑天下之大稽。彦庭好歹是省参谋长 , 我需要偷渡吗?澳门是我不能去的地界了?至于劳恩,我根本不相识,诸位抬举我,也污蔑我了。”

万副书记将陶瓷底托重重一掷 , “关太太能言善辩 , 处事圆滑,坐实的罪,你也能金蝉脱壳 , 推脱给别人。”

我摊开手掌 , 兴致勃勃赏玩指甲胶贴的朱蔻,“有证据吗?”我不怯不躲,眼神坦荡梭巡满堂贵胄 , “相片也好,人证也罢 , 总要摆出具有说服力的东西,封我的嘴。否则别埋怨我区区女子不知趣,我一向小肚鸡肠,官太太们是清楚的 , 我呀,就爱较真儿。”

万副书记把攀附沈国安的狗腿子德行展露无遗,“无风不起浪,不相干的两人相距千里,为什么唯独冤枉了关太太。您身板端得正,影子斜不了。”

我剥着葵花籽仁儿,一口吃一粒,啐果皮儿啐了沈国安倒放的茶盖,毫厘不差 , 他后槽牙支着腮帮鼓了鼓,侍者眼疾手快,换了一盏新的。

“瞅瞅 , 省委不缺口若悬河的人物呢。又不碍着自己的清白,信口雌黄爽快一时。领导班子正儿八经的公职不理不睬 , 反而拿捏市井小民的泼皮无赖样如此精通。万副书记红口白牙指控我 , 您亲眼所见,劳恩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吗?”

他神色鄙夷横扫我旁边的关彦庭,腔调奚落 , “关参谋长位高权重 , 他想抹杀证据,我从何途径获取?”

我不落下风 , 和他铿锵对弈,“彦庭居沈书记之下 , 按照万副书记的说辞,位高权重便能定论虚实是非 , 我敢问沈书记,劳恩是我吗?”

我眼窝中的毒辣威胁昭然若揭 , 那一枚瓜子壳儿,沈国安心知肚明 , 我在告诫他 , 白在明,黑在暗 , 我已不纯粹 , 我想杀伐 , 他防不胜防 , 我能偷渡,又安然无恙归来,寻常的风浪,无法摧残我。夯实的筹码不一定把我在多股势力的护航中粉碎 , 道听途说的舆论 , 一省的书记津津有味嚼食,才贻笑大方。

沈国安权衡利弊,他撂下茶盏正襟危坐 , 不曾喝令谁 , 也没好脸色,“关参谋长廉洁奉公,恪尽职守 , 我们都看在的眼里嘛。近朱者赤,关太太的往事 , 你们也是时候摘下成见的眼镜。”

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受,我咄咄逼人问,“沈书记相信我了?”

他并不愿搭腔,舀了一勺汤羹 , 含糊其辞的嗯。

我借题发挥,一巴掌抛飞了糕点碟,煞气冲天拍案而起,“万国忠,你哪来的底气信誓旦旦扣我屎盆子?当我程霖吃素的吗。仕途有你这样的斯文败类,搅了一锅臭气。我礼让三分,是因为你老了,下半截钉在棺材板里,我不与你争高低 , 亮明我的气度,我不敬你,也是你自找的。”

“你…”他怒不可遏要和我唇枪舌战 , 被左侧的万夫人拽住,她摇头 , 万副书记不听劝 , 甩开她的桎梏,万夫人牢牢扼住 , “你吵赢了她 , 你光彩吗?程霖的恶名你没领教吗?你怎会在她那里讨到便宜。”

万副书记咬牙切齿 , 他本想替沈国安料理了我,斩断关彦庭的一尺羽翼 , 记一大功,未曾想被我坑在了里头。

我慢条斯理绕过桌角 , 横跨帷幔摇曳的回廊 , 抵达他桌前,“小油菜可好?”

万副书记刹那一惊,“什么。”

我环抱双臂 , 笑得风情万种 , “咱鸳鸯楼的花魁小油菜呀。您吃了就忘啊?”

他青白交接的脸孔瞬息万变,下意识观察夫人的反应 , 我伸手在他略错愕的眼眶下晃 , “白姑娘的花名是万副书记绞尽脑汁赠予呢。她喜欢穿绿裙 , 屁股肥实 , 唇也性感,仿佛春天新采摘的油菜叶,鲜嫩多汁,青葱可人。您闺房里的情趣 , 好像有一招是…”我苦思冥想 , 猛地一弹额头,“小飞燕儿,吊着做。扑哧扑哧。”我精明又夸张的表情指主位的沈国安 , “您儿子也嗜好呢。”

此起彼伏的喷笑声 , 在我四面八方蔓延,关彦庭垂眸喝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 沈国安被我毫无征兆的自毁戳得下不来台,他阴恻恻兜着怒火 , “关太太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也讲得出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和沈检察长昔年的纠缠,我不否认。我凭本事吃饭糊口,承蒙他欣赏 , 我不觉难以启齿。真正遮掩罪孽不敢示人的,沈书记您高居山顶,一览无余。那位丧命在妇产医院流产手术台上的沈府二太太,不也没能阻碍您升迁光耀门楣吗?我一介平民,无权无势,还能比您荒唐呀?彦庭心胸广阔,他不计较。自然,东三省的百姓,也容忍您的陈年旧事 , 毕竟,好官难寻。”

我字字珠玑,所有人都哑了声息 , 翻正国级的旧帐,在职者没胆量 , 民间没影响 , 关彦庭被逼到这份儿,我阿谀奉承沈国安 , 他只会变本加厉 , 踩得更狠 , 倒不如我掐着他脖子,看他喘不喘气。

这场庆贺筵席因我的口不择言不欢而散 , 我笃定沈国安必将消停一阵,他要摸清我这番敌对的意图 , 是想玉石俱焚 , 还是单纯为关彦庭扳回一城声誉,在此期间 , 关彦庭渴望的觊觎的掠夺的 , 大刀阔斧去做便是。

我跟随他乘车返回郊外的庄园,当时匆匆忙忙 , 许多衣物和珠宝都没收拾 , 我抬头张望二楼的卧房 , 此时一片漆黑 , 窗帘的挽结仍是我离开那一日的模样,朝东系着,打了一束花。

保姆听到车熄火的动静,风风火火出来迎接 , 她泼洒一盆水在梧桐树根下 , 拎着木盆推开铁门,“关首长,我煲了枇杷膏 , 去澳门前您的咳嗽——”她话音未落 , 无意瞥见尾随在身后的我,顿时大喜过望,“夫人,您回来了?”

我经过栅栏 , 反应很平淡,关彦庭默不作声脱了军装挂在门后的衣架 , 眼底闪过一抹落寞和失意,“煮夫人爱吃的粥,少荤,她嫌腥 , 少菜叶,她喉管娇细,时常嚼不烂,煮两碗,明早温在保温壶,她过几日还走。”

保姆一愣,“不住在家里吗?外面谣传夫人偷…”关彦庭一剂冷视,她顿感失言,仓促掩唇咽回了后半句 , 一言不发锁了门。

我没胃口吃粥,埋在房间翻找了一通,拿了两样尤为重要的物品 , 门外的走廊脚步声来来回回,似是张猛汇报工作 , 不多久又有一名下属送机密文件 , 保姆收下不敢乱动,她敲我的房门 , 请我去一趟书房。

关彦庭的书房不是之前回廊尽头的那一间 , 改装了我卧室的隔壁 , 不清静,也不豁亮 , 有些得不偿失,唯一的好 , 我依稀记得 , 我偷偷躲在镂空的墙壁,窃听他和部下的交谈 , 涉及张世豪 , 也涉及祖宗,而我藏的位置 , 凑巧是打通的新书房 , 放置屏风的一处。

他只要抬头 , 便能看到那扇屏风。

我路过镂空的天窗 , 只是一瞟,鼻子忍不住发酸发涩,时过境迁,莫说夫妻 , 连熟悉 , 都物是人非。

我毕生看不透的男人,必定有他一席之地,也或许 , 唯他一个。张世豪和沈良州 , 都有可能一蹶不振,坍塌溃败,但关彦庭 , 我从不认为他会垮掉。

哪怕祖宗的真面目不断浮现揭穿,他是狠角色 , 有大将之风,可强烈的预感,抑或莫须有的直觉,在一遍遍告诉我 , 就算弹尽粮绝,乌云蔽日,关彦庭还是倒不下。

我站在书房一门之隔的光影里,张猛候在灯旁,他略弯着腰,“关参谋长,中央军委部下达了您的降职书,暂时没成文,您无异议和申辩 , 周五盖章公示。”

关彦庭揉捻眉心的姿势一顿,他透过指缝望着张猛,张猛垂头 , “由军区正总参谋长,贬为副总参谋长 , 降半级 , 东北三省陆军统帅三阵共计十五万武警,撤一阵五万兵权。”

我捧着文件的胳膊一抖 , 险些摔在地上 , 周五 , 今天是周二,妄图力挽狂澜 , 非得快马加鞭赶在盖章之前拦截。

关彦庭伸手,接过任免信函 , 他看了一眼 , 合住丢在桌角,“候补委员的席位 , 还保留就无大碍。”

“东北的陆兵一向野性难驯 , 打仗的好手,也是不易驯服的硬骨头。中央始终顾虑三省民**阀时期的分裂夺权再度重演 , 军政方面管辖极其严格 , 能手握十五万兵力 , 您是最后一代将领。中央似乎趁机削弱您的势力 , 否则真要降职,副国级候补委员才是最应没收的,更像敲山震虎,镇压您的野心 , 制约军权 , 给予政权,整顿东北的黑帮这杆重担除了您,哪一个也承受不住 , 您的利用价值很高。”

关彦庭精疲力竭 , 他端着热茶,用袅袅升起的雾气,熏着困倦的眼睑 , “中央巡视组,在调查我身边人取证 , 是吗。”

张猛说明日在军政大楼约见夫人和您的秘书,他心有余悸吐出半截气,“幸亏夫人及时赶回,不然 , 我们圆不过去了,她偷渡的流言验证成真,您必受殃及。很明显,纪检委的人拿到了对您不利的确凿风声,多数奔着借机惩处您。夫人在宴会力斩沈国安,遏制了舆论发酵,为您争取了转圜的良机。”

关彦庭越过张猛头顶,和静立的我四目相视,他的眉目陷入一团焦黄的暗影 , 时明时灭,斑斓如夜火,“待多久了。”

我说有半小时了。

我举着文件夹 , “你的记性啊,未老先衰。”

他闷笑 , 调亮了台灯 , “怎么未老,已经老了。”

他拨弄着鬓角的短发 , “记得春天时 , 你伏在我背上 , 拔了几根白发,它长得凶 , 现在几乎成片。”

我攥着塑料夹的手不由自主收拢,关彦庭吩咐张猛退下 , 张猛和我擦肩而过时 , 特意停了数秒,“夫人 , 威尼斯酒店那天初次交锋 , 关首长配备的武器,足以轰炸楼宇夷为平地。他之所以罢休 , 本可速战速决 , 偏选择逐步瓦解 , 是您在的缘故。绞死张世豪 , 您也陪葬了,关首长中年丧偶,京城常委会何止嘉奖他,还会同情怜悯 , 卖惨这条捷径 , 平坦少路障,官僚巴不得馅饼从天而降,他倔强不走。有时我想 , 关首长和您从不认识 , 会否好很多。”

“张猛。”关彦庭厉声呵斥他,他当真怒了,那样波动愤懑的情绪 , 我极少在他脸上看到。

张猛将腰板压得更低,他退出书房 , 从外面拽住了门。

我如同什么也没发生,像我们刚成婚时,轻车熟路把文件放在他手里,整理着批阅过 , 来不及归置的资料,一切做完,绕到椅背,掌心隔开单薄的衬衫,搭在他脊梁和脖颈,技巧娴熟的捏着,“力道行吗?”

他良久的怔住,喉咙半沙哑半低沉说,“轻了重了,我都受得了。”

“你嘴里的话 , 又中听,又不中听,像哪门子的老夫老妻一样 , 我才二十二岁呢,关大参谋长 , 你老我可不老。”

他滚烫的掌纹覆盖在我手背 , 握着我蜷缩发力的指尖,“你老了的样子 , 也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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