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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情 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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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彦庭的黑子悬而未决,在棋盘上方游移不定,张世豪也不急躁 , 他摘下扳指放在一旁,拾起茶匙舀了一点温热的清泉水 , 注入在杯盏内 , “关参谋长一心捕杀我,不做万全之策 , 我会自投罗网吗。我平安离开 , 你也无虞 , 我折损一根汗毛,关参谋长的功夫再精妙绝伦 , 也要自损八百。”

茶水溢散的薄雾遮掩住关彦庭的脸,他的精明奸险削弱至虚无 , “听闻张老板意图出动贩毒潜艇 , 把澳门毒市据为己有,已经筹谋得十拿九稳。”

他若有所思眯眼 , “我军统执政二十一年 , 贩毒潜艇这样的工具,只闻其名不见其物 , 如今快要揭开面纱 , 东北与河北省公安厅翘首以盼 , 看张老板的本事是浪得虚名 , 还是名符其实。无数双眼睛、无数道关卡的监视中,怎样瞒天过海,让潜艇泊岸澳门。”

张世豪含笑打量他,“原以为关参谋长在黑龙江只手遮天 , 没成想改换了生疏的地界 , 消息丝毫不闭塞。或许你的手不止伸向香港,澳门林林总总的细作也不少。”

他摩挲杯壁瑰丽繁复的绣纹,“1902的叠码仔 , 关参谋长言传身教 , 部队野外作战的经验,倒也藏得滴水不漏。”

我记得有一日黄昏,那会儿胜义帮还是过江龙的 , 秃头来宾馆汇报,抓了一名卧底 , 偷偷摸摸送情报时被当场扣押现形,我觉得是关彦庭部下,并没过问,此刻听张世豪的话茬 , 似乎是祖宗的,祖宗的耳朵被铲除,听不到风儿,澳门如同瞎子摸鱼,软的不行,玩儿硬的,和张世豪合作无异于铤而走险,深陷囵囫,祖宗千辛万苦把黑道的锅甩给文家 , 抽得干干净净,再同流合污,没那么轻松抛了。但总不能眼睁睁将良机尽数送给关彦庭 , 沈关张的局势,恰似一部三国传。不想法设法吃饼 , 不光是不饱 , 而意味着饿死。

“街头巷尾的三教九流,谈论三爷的比比皆是。谁不知劳恩是程霖 , 她往恶贯满盈的绝路走 , 张老板 , 她再不回头,恐怕我也无法保全她。”

张世豪不露声色凝望我 , 眼底讳莫如深,他盘算良久 , 半试探的口吻说 , “我还没倒,现在不舍得 , 一旦有朝一日我真的穷途末路 , 我相信关参谋长,不忍看程霖在监狱中度余生。她这几年树敌多 , 又和我牵扯不清 , 沦为阶下囚 , 不会有好日子。名义上的关太太 , 你必须保,你承担不起无情无义的流言。”

关彦庭握拳慵懒支着额角,拨开打火机,“咻”地一声 , 一缕火苗在指尖蔓延 , 映红了他了无涟漪的眉目,“张老板打了一手的好算盘,一桩桩退路 , 一笔笔债务 , 安置得妥妥当当。可惜你要失望了。”

我心脏咯噔一沉,军区的狙击手,绝非吹嘘出来的 , 特战兵的道行,是国内特种兵的尖子 , 关彦庭启用这副规格,远胜过东北解救我的一百名陆兵阵仗,势必要张世豪插翅难逃,1902的最出色的马仔 , 不敌关彦庭调教的兵,但张世豪的反击,是国际恐怖组织的猎杀枪,这种枪在世界范围独一无二,射程加宽增至方圆三百米,国内根本无渠道进口,一枪的威力,在普通狙击枪械十连发的迫害之上。

一触即发的血战,若不避免大伤元气 , 张世豪的贩毒买卖刚步入正轨,禁不住白道施压的变故。

我看向回廊驻守的两排对峙人马,毗西一排是武警 , 毗东一排是马仔,正襟危立 , 肃穆岿然。

“彦庭 , 大兴杀戮铸成的血光之灾,渔翁得利却是沈良州。在东北 , 他找你合作 , 你们明里暗里同盟了数月,你从他那儿捞到好处了吗?”

关彦庭的神色无喜无怒 , 他瞥了我一眼,不言不语。

“他也找过张世豪 , 在港澳码头,安德森乘坐香港客轮登陆的那一晚。他提议沈张联手 , 瓦解你升迁之路 , 甚至连你的性命,他都极为感兴趣。”

关彦庭垂眸 , 撇掉打火机 , 捏一粒黑子卡在一条落子最密集的棋线,他有条不紊吞吃了三颗半白子 , 临近棋盘中央的区域 , 遍地是他的阵营。

张世豪一味的猖獗进攻 , 后院着火顾此失彼 , 没守住坍塌的护城河,白子最后的领土岌岌可危,被架在四面楚歌的境地。

关彦庭格外满意观摩棋盘,张世豪逼入绝处 , 任何一格都是埋伏 , 只能接连失子,他沉着说,“我清楚。”

我仓促迈出两步 , 直勾勾注视他 , “论你的谋略,你甘愿做觊觎你脑袋的宿敌草船借箭的牺牲品吗?张世豪背水一战,彦庭 , 你也徘徊在生死边缘。我们的口头婚姻,是沈良州离间你与张世豪的筹码。外界讹传 , 你的夫人跟土匪私奔,你清明廉政,纯洁无瑕,是我造成你颜面扫地 , 我认这份过错。但公私不能混淆,现阶段,你们两败俱伤,沈良州斗两匹猛虎艰难,斗两匹残狼易如反掌。”

张世豪波澜不惊,一杯茶透了底,唇角勾着胸有成竹的笑意,“关参谋长费尽心机约我露面,无外乎两种可能。其一 , 你准备硬碰硬,哪怕负伤惨重,有五成以上的把握置我于死地 , 便突破重围。处决了国内头号红色通缉犯,一等功勋你能吃完后半辈子 , 沈良州奈何不了你。你计划中的前程与步骤 , 一点没打乱。其二,距沈国安戴上正国级的帽子仅有半年 , 十二月份中央候补常委三个晋级名额 , 一正两副 , 盖棺定论。只待来年开春人大投票,人选和票数是内定 , 堵口舌的形势工程而已,关参谋长办不到扭转乾坤了。”

张世豪用锡箔片覆灭了维持茶壶温度的炭火 , 他漫不经心搓捻着滚烫粉碎的灰烬 , “东北见风使舵的官员何其多,沈家至少明摆大势所趋 , 同僚对你敬而远之 , 以免得罪沈国安。你剑指他,没有胜算 , 自然要和我联盟 , 我比沈国安威胁你官位的分量 , 弱了十倍。”

我如梦初醒 , 确实,东北这么大的罪恶动荡,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问责省委 , 关彦庭既执掌政权又手握兵权 , 他夫人卷入其中,他百分百难辞其咎,何等节骨眼 , 他哪兜得消 , 沈国安不趁机搞废了他,他还配当土皇帝吗。

狗急跳墙的关彦庭,正是祖宗反水钳制的大好时机 , 遗憾是他为说服张世豪,泄露太多 , 他妄图一网打尽的野心,大白天下,关彦庭逆境求生,他也会搭张世豪这艘船。

我坐在墙角放置鱼缸旁的沙发 , 心不在焉捧着钵盂,抛洒零零星星的鱼食,关彦庭重新蓄热茶,吹拂着浮荡的叶末,“张老板猜测我是哪一种。”

“聪明人,自会选第二种。”

关彦庭怅然若失,他不饮不沾,撂回原处,“如此说 , 我不是聪明人了。”

满是弦外之音的一句话,我中指一颤,多投了些干虫 , 六条金鱼疯了似的追逐着,缸口水花四溅。

关彦庭平和儒雅的笑容荡然无存 , 陡而萌生一股狠厉 , “双北的警界,皆是张老板的仇敌 , 而我的只沈国安一个。扳倒他 , 性命无忧 , 前途似锦,张老板爱财 , 爱势,我爱权 , 爱名。我们都有毕生所求 , 不付出代价怎行。沈家曾有短暂的跌宕,那期间 , 沈良州弑父的底牌 , 交换我为伍,伴随沈国安赴京 , 波折归于安稳 , 沈家又活了。东三省的官僚纷纷附和 , 沈国安这座山 , 我一时片刻移不动。即便年底不生异数,副国级是我囊中之物,沈国安依然压我一头,他仍旧如当下 , 可以任意绞死我。我赶在他之前 , 才是有备无患。”

一层层渗出的冷汗包裹侵蚀着我,关彦庭极少与人吐露他的为难,他开口 , 必然是一场不能挽回的恶战。

张世豪阴恻恻冷笑 , “关参谋长是无论如何,不放过我了。”

“如果我没记错,程霖当初提醒过你 , 交出全部势力与货物,还有一线生机。”

“沈良州把我锁死在寺庙 , 我交了又怎样。该我的劫数,躲不掉。”

他们的长枪短炮令我如芒在背,而现实由不得我多想,张世豪犀利的目光朝窗台一扫 , 说时迟那时快,枪膛崩裂的炸响从遥远的街巷迸发,我尚没反应过来,关彦庭凭借方才一句对准了他的后脑,果断迅速定位,用精湛的直觉和半点偏颇皆无的过硬枪法,抄起事先预备的打火机甩手一弹,玉石敲在窗框,震得敞开的玻璃翻飞 , 千钧一发之际,玻璃合拢,只零点零一秒之差 , 挡住了子弹。

他全然无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心悸,面不改色执黑子定在张世豪的白子区 , “叫吃。”

倏而三连发 , 砰砰砰,撼得天花板吊灯东晃西摆 , 摇摇欲坠 , 茶壶倾倒 , 水顺着桌沿流泻,狙击枪的子弹呈椭圆形尖头 , 银色胶圈金属钢印,是改良过的子弹 , 首发试用于省军区军官层 , 子弹穿透木质窗框,砸出焦黑的窟窿 , 直奔张世豪命门 , “嗖”一闪,子弹射出前 , 张世豪已做了对策 , 关彦庭未雨绸缪 , 他也不着痕迹 , 事先摘下的扳指悄无声息贴在烟灰缸内,他举过头顶,腕力加重,肆意挥向窗纱 , 烟灰缸撞在纱帘的挂钩 , 仿佛电击般,抖得天翻地覆,扳指滚出弹在纱尾 , 两端呼应 , 窗纱犹如有了生命,依附余力迎着数十米外的枪洞飞舞,硕大的花团摇曳 , 迷了士兵的眼,根本掌控不住精准的位置 , 三发漏了两发,只一发射向了张世豪的西南角,经过缓冲,也平淡无奇 , 谈何擦肩而过,相距了足有十米。

闷钝的声响贯穿耳畔,墙皮簌簌脱落,我呛得咳嗽,枪林弹雨中,他们不断用触手可及的物件抵御向自己而来的杀意,以玻璃和纱帘为基点,击打飞驰的子弹,变换方向辅助目标射偏 , 超脱控制的漏网之鱼,便把香炉和茶壶当盾牌利器,削弱弹头的频率和俯冲的惯性 , 使其毫无杀伤力,如同泄了气的球 , 夭折途中 , 掸落在地。

关彦庭在军区练射靶与格斗,他能在硝烟四伏中毫发无损 , 是情理之中 , 而张世豪混子出身 , 打打杀杀杂乱无章,又有马仔做事 , 更该像寻常黑老大养尊处优,无真材实料 , 他能打个平手 , 在特战兵的夹击里,撑了诸多回合 , 关彦庭惊愕不已。

他疏于防范的空当 , 两枚白子趁虚而入,把开始便高歌猛进的黑子斥退在楚汉之界外。

“关参谋长 , 吃了我十七子 , 我吃了你十六子 , 你吃的白子有三子可有可无 , 我吃的是你的主力,论子我输,论局我赢,还下吗?”

半空不断爆发铿锵清脆的撞击声,起先是向雅间中的关彦庭和张世豪厮杀 , 而后外面两拨狙击手分割了一半的火拼 , 茶楼距澳门塔周边二十里地,距帝王会馆不足八百米,十四k和安德森也算目睹了这场骚乱 , 张世豪不能败。

这是张关相斗三年之久的初次直面交锋 , 他们都未曾保留,将自己的武力身手袒露给对方,曝光得彻底。

在屋内挥散着枪炮的糊味一发不可收拾时 , 张猛溜边从背后禁锢住我,他连拖带拽的把我拉出了茶室 , 我不肯顺服,三番五次的要挣脱他返回,他将我一推,推下了楼梯 , “关参谋长的指示,房间危险,夫人不可以留。”

我双眸猩红,揪着张猛的军装衣领,奋力厮打他,像丢了理智的疯子,“张世豪没躲!他给足了彦庭面子,他赴约了,他下棋时有很多机会害他 , 他没做,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脚下的土地是澳门,不是东北 , 1902吞并了胜义帮,八百马仔 , 你们想旗开得胜 , 还没这说法。”

我胳膊肘发狠顶他,十指扒着扶梯死命推搡 , 往紧闭的门里闯 , 秃头不知哪里蹿出 , 他拦腰抱住我,附耳对我说了句 , 我动作霎那僵住。

关彦庭的下属接蒋璐秘密抵达澳门,送去了1902。

我满脸愕然,“什么时候?”

秃头说半小时前。

我盯着那扇门 , 醍醐灌顶。

关彦庭试探张世豪的功夫不假 , 后者若有足够的本事,用来颠覆沈家亦是上上策 , 若没本事 , 死在这间茶室,关彦庭不亏。

张世豪缺少东北和澳门来往的信使 , 或者说间谍 , 偷渡出境 , 再回去 , 天方夜谭,东北早不是我们来去自如的地盘,而蒋璐因为后期失宠,她在条子视线中 , 近乎销声匿迹 , 东北的余党、东北的地下仓库、东北的渠道,诸如此类能重振旗鼓,怎会没用 , 蒋璐作为关彦庭的大礼 , 是他在发觉张世豪果真有能耐后,奉上的诚意,而蒋璐深爱张世豪 , 必定愿为他东山再起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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