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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情 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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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戏开锣,蒋璐的眼泪仿佛四月的春雨,坠得不疾不徐 , 用量刚好,泫而欲泣挂在眼尾 , 我见犹怜的孱弱 , 而脸色凌厉不善的我衬托中,愈发的娇纵可憎。

“豪哥。”

她唤了一声 , 将我打的巴掌印从凌乱的发丝里拨出 , 似遮不遮 , 倒像是引诱别人察觉。

张世豪系着衬衫纽扣,他目光掠过那块红痕 , 拧眉问玄关处愣住的秃头,“怎么回事。”

秃头掐灭烟蒂 , 他看了看我 , 又看蒋璐,咽了口唾沫 , 欲言又止。我和蒋璐的头一回碰撞 , 分量孰轻孰重,他们捏不准 , 不愿惹口舌之祸 , 我不为难他隐瞒 , 我也无须 , 我戾气不减,抬腕观赏着新做的金粉色指甲,“她说话不中听,拿我比作死人 , 恰逢我皮痒了 , 正寻地方蹭蹭。她送上门供我发泄,我成全她的别有居心,不是各得其所吗?”

我吹拂着透色的甲缝,嫌光线暗淡 , 催促秃头打开壁灯 , 一霎灯火通明,蒋璐下意识蜷缩四肢,佝偻成一副受尽欺凌的委屈相 , 我心知肚明嗤笑,张世豪面无表情从我身上转移视线 , 朝地砖蹲坐的她伸手,蒋璐含在瞳孔的泪滴,倏而滚落,缓缓流泻过腮颊 , 她搭在他掌心,任由他拉拽自己站起。

张世豪眉目窥不明喜怒,指腹擦拭她淌下的泪痕,“打疼了。”

她啜泣着,不置一词。

说得夸张了,有栽赃我的嫌疑,说得轻描淡写,又实在白挨了这份屈辱,索性沉默。

他撩开她鬓角濡湿的碎发 , “我记得你不爱哭。”

他手背骨节似有若无的划过她伤患,“她打得重了。”

蒋璐强颜欢笑扯动嘴角,试图安抚张世豪的担忧 , 可动作过猛,疼得面庞惨白 , 鲜红的指印更加清晰狰狞 , “程小姐看不惯我,我的言行举止便全部是错的。这一年半载 , 鲁曼和陈庄相继死于非命 , 只剩我为豪哥效力 , 我谨守本分,只求在程小姐这里保自己无恙。”

好一篇夹枪带棒笑里藏刀的污蔑 , 张世豪理与不理,传进外人耳朵里 , 我的善妒 , 狭隘,奸诈 , 将散播得沸沸扬扬 , 而张世豪喜新厌旧的恶名也除不掉,他必须保蒋璐 , 一碗水端平 , 竭力制衡我们的共处关系 , 甚至分享宠爱 , 才能堵住悠悠之口,削减流言的杀伤力。用人之际,黑老大对旧情人尚且冷漠,底下一票识不全名字的马仔 , 总有墙头草借题发挥 , 大肆渲染张世豪的过河拆桥,怎敢替他卖力气,军心溃散 , 是三军阵前的大麻烦。

蒋璐的确今非昔比 , 她的回马枪杀得委婉却漂亮,顾全大局的我也得适可而止,吃她一剂闷葫芦。只是有心计的女人 , 多欲壑难平,蛰伏数月重见曙光 , 她倍加珍视,仇恨与上位的渴望,令她棘手程度比鲁曼陈庄有过之无不及。

张世豪不阴不阳的瞥我一眼,再度投放在蒋璐梨花带雨的脸蛋儿 , “你惹她了。”

蒋璐舔干没入唇齿的咸涩,“程小姐的脾气,豪哥不清楚吗。招她了,下场如鲁曼惨不忍睹,不招她,她高兴了,相安无事,恼怒了,总有泄恨的玩偶。”

我皮笑肉不笑 , “蒋小姐的话,敌意很深呐。癞子——”此时蒋璐占得上风,我若再不加以遏制 , 张世豪于公于私,不能让她平白无故忍这一巴掌 , 针尖宣战麦芒 , 可针尖的利刺没人瞧见,麦芒的尖锐却大白天下 , 我不怕她赢一次痛快 , 我得防着她乘东风兴骇浪。

我当机立断喊秃头 , “我来澳门有段日子了,朝夕相处 , 我是怎样的度量,你们不瞎。”

我意味深长扫他手里的合约 , 秃头心领神会 , 向张世豪汇报说,“劳恩小姐找**借了两百人马。许他一出空城计 , 上家吐口不涨价 , 事成后一千万的谢礼,一百万的酒钱 , **爱财 , 立马应承了 , 咱不折损1902的一兵一卒便能钳制巴叔 , 让他在鸿门宴丢盔弃甲。”

“一千万。”蒋璐哭得厉害,喉间仍哽咽着,她没骨头似的倚着张世豪,几乎沦陷在他怀里 , “豪哥千辛万苦集资 , 程小姐倒逞强大手笔。”

我懒洋洋勾手指,秃头递我一支烟,点燃斜叼在嘴角 , “鼠目寸光的人 , 只懂得怜取蝇头小利。威尼斯人的赌场涵盖澳门,亨京的盈利最大,它赚钱多 , 安德森也盯得紧,**想中饱私囊 , 没那么容易。与其监守自盗,被查出小命玩完,不如另辟蹊径,我给他捞油水的明路 , 他巴不得上船,两百马仔是小数目吗?实打实的送人头啊。其一,我给他每克可卡因优惠至少三百,一吨的货,蒋小姐有法子劫持几家银行补窟窿吗?其二,一口价,一千万的彩头,我已经争取了到极限了。两百马仔围筑的鸿门宴,巴叔让利的可不止十个一千万。”

“你不允诺红利 , 威尼斯人但凡想贩毒,他们也竭尽全力。”

我掸落一截烟灰儿,“荒谬。利益当道的社会 , 第一步喂不饱,谁陪你下黄泉。既然要赚卖亨京毒品的钱 , 我只能抛开克数买卖 , 红利可以拖到交易清算后再结账,我们钱到手 , 掌握了主动权 , 反悔与否 , 凭心情。”

我神情妩媚,溢一团烟雾 , 奔着张世豪的薄唇喷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浓稠的雾霭中时明时暗 , 虚幻不清。

“十四k的阿威 , 早有独吞的打算,他顾虑你栽 , 贩毒潜艇金三角和银三角之外的地界闻所未闻 , 败了,翻的是成百上千人。只要顺利入境 , 是坑亨京 , 还是联袂亨京切阿威 , 任你抉择。亨京是老主顾 , **反不了,阿威不是赌场同行,1902想压倒亨京夺客源,你卖他第二批货 , 他会帮你解决。长短的利益 , 这份合约都给你铺平了。”

张世豪浏览着合同,眼窝荡漾起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蒋璐距离近 , 她也读了七七八八的 , 关彦庭不会大费周章呈张世豪一个废物,澳门的水深火热,蒋璐多少了解 , 她只是不服气,我在东北的运气好 , 有男人护着,在澳门也吃得开,她养精蓄锐了如此之久,终于瞄准时机 , 被我一桩买卖盖了风头,她上下梭巡我,“给他人做嫁衣,亨京图什么。”

我无比娴熟吞云吐雾,“蒋小姐去,蔡**还真不图,我去,我给他什么,他就稀罕什么 , 我交际的本事如果人人都学会了,有我程霖立足之地吗?”

张世豪合住文件,他挑起蒋璐下颔,打量着她的模样 , 他越是了无波澜,越是使人胆颤心惊 , 他看了好半晌 , “有些手段,并没多少意思。”

“豪哥。”她如临大敌 , 诚惶诚恐的握住他手 , “局势岌岌可危 , 我不会在这节骨眼争宠,我听到程小姐回来 , 立刻从床上——”张世豪食指压在她唇,他只言片语也未说 , 只是扣了三五秒钟 , 在蒋璐的死寂中抽离。

秃头弯腰留了一条通往庭院的路,“蒋小姐 , 郑总长的夫人在等您打牌 , 迟了失礼。”

我懒得观看戏码的收尾,女人之战 , 我们谁也没讨到便宜 , 我赢她半颗子 , 取胜砝码是脑子 , 而不是单一的我。

我闷声不语上楼,张世豪跟在后面,跨房门的刹那,我没好气反手一推 , 胳膊肘抵在他胸肌 , 搪了出去,“谁准你进的?”

秃头和几名马仔在一楼客厅守着,时不时掀眼皮越过镂空的扶梯间隙张望,张世豪单臂支着墙 , 他衣服穿得不规整 , 我机敏扫视他裸露的皮肤,**的蒋璐逮着机会卖弄风骚,我在挖掘痕迹。

他逆光而立 , 皮肤的深浅纹路都不真切,他脚尖抵门 , 像要说话,我不等他开口,门板卷起一阵仓促的劲风,扑面而至 , 我按住反琐的键钮,“张老板,我身子不舒服,这几天我腻歪屋子里有男人的味道。”

我撂下这一句,径直躺在床铺蒙住头,隔绝了外面不知谁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张世豪是否睡了蒋璐,抑或碰了一半没来得及便遭我打断,他不会一字不漏解释给我听,我们之间 , 似乎很少坦诚,都是心思重城府深的人,何况他终究是雄踞东三省的土匪头子 , 蒋璐也不是一只可有可无的鸡,我襄助他东山再起 , 我有功 , 他若是一抔烂泥,姜子牙也扶不上墙 , 关彦庭和祖宗不至于因我才忌惮他 , 这么多年 , 他的嚣张猖獗公检法皆束手无策,我在澳门锦上添花 , 未必是一脚定乾坤。张世豪的能耐远在我之上,我做的无非是他不便出面的。

我素日撒泼耍浑刁蛮任性 , 是情趣 , 是调剂,是俘虏男人的道行 , 蒋璐资历比我高 , 张世豪正儿八经有名位的马子,我算后来居上 , 在世人眼中 , 我为窃夺者 , 蹬鼻子上脸 , 于我百害无一利。

聪明的选择,闭口不提,糊里糊涂咬牙揭过。

即使蒋璐的插入注定要滋生裂痕,也非我能改变的。

她在我之前存在 , 她没有大错 , 又赤胆忠肝,我不是张太太,也永远不会成为张太太 , 我们在某种意义 , 原本就是平起平坐。

之后几日,张世豪果然没有进我房间,他忙于潜艇的路线指挥 , 蒋璐也以他马子的身份和澳门的官太太搞得火热,1902的三爷左有杀伐果决的娥皇 , 右有八面玲珑的女英,搅得四大黑帮风波乍起的劳恩不再是一枝独秀。

我隐约明白关彦庭的企图,一则表明他与张世豪合作的诚意,二则用蒋璐分食我的风光无两 , 我的名头愈演愈烈,波及宽广,东北的条子一刻未撤,哪一方的人都有,沈国安一脉倘若邀功,利用我扯关彦庭落马,是再好不过的捷径,蒋璐的名字,能遮掩中央的耳目 , 三则,我的诸多罪状虽然确凿撇不清,双姝的另一姝蒋璐 , 她跳入浑水也是百口莫辩。

我和张世豪赌气归赌气,正事我没耽搁 , 我很理智清醒 , 他一旦倒了,所有为零。

巴叔到达澳门的当天 , 临时更改了会面的场所 , 傍晚约见在了国宾道的一座茶榭。

最初的地址定在百鹤楼 , 也不知是走漏了风声,还是老狐狸精明 , 警惕了张世豪一手,非要吃酒喝茶 , 不喜那些油腻的鱼肉 , 幸亏相距不远,两百人马折腾了一通 , 紧赶慢赶 , 没有误了时辰,我猜测巴叔想不到张世豪黑吃黑 , 极可能认为他串通条子卖顺水人情 , 作自己金蝉脱壳的诱饵 , 因此我在大部队包围茶榭时 , 特意派机灵的马仔勘察了周边地形,做掉了两名隐匿在车流人群中的巴叔的放风死士,命令他们走后门与封锁的石梯,分别埋伏在不同区域。

巴叔的江湖气不浓 , 满是商人精打细算的市侩气 , 他和张世豪迟迟不入正题,都在拉锯战,我旁敲侧击提了一句价格高昂 , 短短十几天翻了两倍 , 他就有些不畅快,看似没有和平商量的余地。

“巴叔。豪哥在澳门风生水起也有一月余了,新地盘改朝换代刮骨割皮 , 您也大风大浪闯荡过,大抵感同身受 , 我们荒废至今才向您敬酒,劳恩赔不是,我干了,您过场。”

混到金字塔尖 , 钱财和势力的喂哺其次,面子胜过里子,巴叔叔贩毒号称南通的可卡因仓库,他和秘鲁国的售毒网织得越来越广,道上敬他是财神爷,年岁也老,尊一声叔,叔的含金量远不如林柏祥,他在边缘徘徊 , 算不得正统的黑社会,是毒品市场应运而生的生意人,沾血不沾命 , 故而象征帮派领头羊的“哥”名衔,没他的份儿 , 他硬件稍逊 , 裤裆卡机关枪的张世豪给他铺金光灿烂的台阶,马子肯奉承他几句 , 他哪有不迈的道理。

他心满意足接过我递上的酒杯 , “劳恩小姐 , 久仰。张老板在澳门声名鹊起,一夜红遍赌城 , 隔壁的香江也风声鹤唳。劳恩小姐的辅佐功不可没。”

他笑着和张世豪碰杯,“三爷的艳福不浅。”

张世豪垂眸 , 注视酒水摇曳的杯壁 , “巴叔瞧得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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