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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情 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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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十天,东三省的风头削减了些,白道处在疏于松懈状态 , 张世豪通过1902的十五名死士联络了吉林和辽宁,吉林省的林柏祥对张世豪的阴毒颇为了解 , 毕竟他一手培养 , 知子莫若父,吉林港方圆四区的边境和黑道 , 他捂盖得严丝合缝 , 完全不露空隙 , 派往探底的死士有去无回,撂了三条性命。

黑龙江有沈家父子坐镇 , 关彦庭操纵,更是碰也休想碰 , 辽宁省是唯一的突击点。

张世豪的余党溃败 , 被压在千年老二的老仇,滋生了百万雄狮过大江的气概 , 大肆掠夺侵占辽宁的场子 , 占山为王不可一世,没了劲敌 , 马仔也神气极了 , 物极必反 , 辽宁省的管辖犹如一盘散沙 , 两名死士凿开北港口,运出一批积压在油田库房的三百五十斤海洛因,进境澳门西港。

至此,张世豪的十五名死士 , 为这批货牺牲了三分之一。

情势证明 , 东北今非昔比,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张世豪的辉煌时代垄断了大半东三省 , 堪称全盛 , 狡兔死走狗烹是人之常情,他逃亡澳门丢盔弃甲,东北的势力明哲保身一哄而散 , 重新召集,难如登天。

除非有取之不竭的金钱做后盾。

张世豪的计划也是捞足油水 , 二度颠覆东三省。

而港澳码头在经历两场突发火灾后,陷入诡异的风平浪静,似是暴风雨前的祥和,无人找茬我也乐得清闲自在 , 一场夏季的初雨,吹开了庭院的炮仗树,我踩在石凳,扳着铁钳子修剪枝桠绽放的红色炮仗花,秃头跳下车门匆匆闯进客厅,四处寻不到我,他揪着一名马仔问嫂子呢。

马仔撩眼皮瞅房梁,秃头循着他发现我,将马仔推了个趔趄 , “嫂子,败露了。”

我慢条斯理的拔一朵戴在鬓角,“喘口气再说。”

秃头是急性子 , 他抱着扶梯,我硬生生从上面抖了下来 , 他掏口袋取帖子 , 帖子不是镶金丝的边儿,也不是银白金字儿 , 而是黑纸白字 , 刺目得很 , “安德森约您过堂。”

过堂。

我翻来覆去浏览词句,难怪帖子的包装都失礼了 , 内容说是邀请,语气却不和善。

“我不赏光。”我斩钉截铁 , “还他一封帖子 , 我兴致勃勃养花儿呢,素不相识的人 , 懒得应酬。”

秃头接住我随意一抛的帖子 , “安德森派了司机和林肯车,咱理亏 , 不赏光这关过不去。他不认识您 , 豪哥入境澳门第一日 , 阿痔就在香港 , 说白了,墙板子烙印的劳恩,他才听闻您。”

我扯着嗓子故意让门外的听,“那他凭什么吆五喝六指挥我 , 就凭七个字?威尼斯人的大老板太冒昧吧。”

秃头说 , “豪哥在安德森旗下的帝王会馆。”

其实我心里有数,扳回一城的作法过于偏激,张世豪半个月不言不语 , 晾得够呛了 , 再不出面未免太倨傲,当真反目为仇了。他卖了安德森顺水人情,主动打招呼 , 表象试图化干戈为玉帛,内则拖拉如此之久 , 也把对方寒碜透了,安德森恶气不撒,马仔讨好他,会陆续与1902为敌 , 解铃还需系铃人,张世豪可以护我,但不能不辨是非藏匿我。

我惹得祸端,我不冒头,是无法平息的。

我那晚归来叮嘱秃头闭嘴,向张世豪断章取义坦白了烧仓库一事,实际恶劣程度十分,我马马虎虎说了五分,秃头当时没拦住我 , 担忧张世豪怪罪,他巴不得揭过不提,我写字挑衅 , 把安德森的备用仓库夷为平地,他大约还不知晓。

气得安德森登门挖我 , 原本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换了一件庄重的咖啡色长裙 , 戴了一顶黑礼帽,乘坐安德森的林肯车驶向帝王会馆。

百闻不如一见 , 帝王会馆和百乐门坐拥清倌儿、荤倌儿 , 名满澳门 , 目之所及珠翠龙马,东三省最贵重的场子也不敌这份奢华。

我单脚撑地 , 跨在喷泉池外缘的大理石地砖,清了清喉咙 , 心虚说 , “王八羔子可别让我下不来台啊。”

秃头还埋怨我擅自做主捅娄子呢,他没好气说 , “嫂子 , 您怕豪哥骂,不做不得了。”

我没搭腔 , 二流子懂个屁 , 我径直迈台阶 , 安德森冲着张世豪在场 , 给足了我面子,既没五花大绑,也没冷漠相待,乌泱泱的保镖仪仗汹涌 , 为首恭候的男人长了一张香港恶霸的相貌 , 奸诈圆滑,他左眼绑着一块黑色的药用绷带,剩下的倒三角右眼笑眯眯 , 朝我颔首哈腰 , “劳恩小姐,您吉祥。安爷送您的排场,您别嫌分量薄。咱威尼斯 , 很少抬举女人。”

冤家路窄啊,阿炳料理的独眼龙阿痔。

安德森将遭埋伏的阿痔拴在身边 , 招待幕后主凶张世豪,目的明显,兴师问罪。这戳破的口风儿,我绝不让他开 , 开了就麻烦了,与亨京的合作恐鸡飞蛋打,没了这条线,十四k啃张世豪的饼,啃得不香,也会模棱两可。阿威掺合的关键,无非是栽亨京,虎口夺食勇者胜,图名扬四海的彩头 , 四大帮派不撕不斗,还叫江湖吗。

我镇定自若扬起头颅,气魄从容尊贵 , “阿痔,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 你虽然瞎了眼珠子 , 一朝小人得势,胚子打扮得也人模狗样了。”

他没想到我红口白牙的挖苦这么狠 , 脸色一变 , “劳恩小姐 , 安爷脚下,您嘴巴真脏啊。”

我抚拨着帽檐垂下的珠纱 , “比不了大名鼎鼎的痔哥,卖主求荣的光彩。”

他龇牙搓弄下巴 , “道听途说的流言而已 , 劳恩小姐和我素昧平生,保不齐冤枉我 , 可安爷器重,他能走眼吗?”

我面不改色暗箭伤人 , “天下乌鸦一般黑,不咬人的畜生一种德行 , 澳门大街小巷溜须拍马不务正业的狗还少呀 , 安爷清亮如炬,你讽刺我眼拙吗?放肆!”

我突如其来的呵斥 , 阿痔的保镖没防备 , 吓了一哆嗦,我昂首阔步靠近他,“擦亮你眼罩子,鸡毛不是令箭 , 我敢烧威尼斯人的仓库 , 我就有法子当众废了你。”

我倾身和他交颈,字字珠玑,“狗是狗 , 主人是主人 , 你背叛豪哥,他也养了你几年,没他的狗粮 , 你早横尸街头了。”

他脊背略僵硬,半晌冷哼 , “劳恩小姐,话不能说太满,风水轮流转,张三爷在东北何其显赫 , 不也倒了吗。澳门是安爷的天下。”

我嗤笑,“待会让你瞧瞧,你口中倒了的张世豪,他马子怎么耍你的新主。”

我和他一同退让两步,错开距离,我笑,他也笑,仿佛从未敌对,“禀安爷和三爷 , 咱劳恩小姐到。”

我装腔作势掸落裙摆不存在的灰尘,由他引领到达包房,朱红的木门敞开 , 回廊传颂着女人曼妙的歌声,分不清哪间屋子传出。**坐在安德森的东南方 , 一南一北是他和张世豪 , 雅间里没姑娘陪,只有三盏西欧进口的洋蜡 , 在纯金的鼎托内徐徐袅袅升着白雾。

我千娇百媚扭动婀娜的臀胯 , 一阵香风袭来 , 我不等安德森质问,先发制人 , “安爷,给您贺喜呢。”

背对我而坐的张世豪听到我声音 , 转动扳指的手一顿 , 随即了无波澜端起酒杯,在掌心摇晃着。

安德森指节弯曲 , 似有若无的阴森笑意徘徊在常年吸食烟雾而黑紫的唇角 , 他歪着脑袋,不怒自威 , 比亚洲人稍浅的碧蓝瞳孔蒙上一层不露声色的凶煞 , 不丑 , 不黑 , 不胖,不矮,不俗。

年过半百的黑老大占据五不,是格外稀缺的 , 可见控制自我的能力很强悍 , 身处灯红酒绿无尽诱惑,能抵抗纵欲无度的吃喝玩乐,便是一顶一的硬茬子。

他嗓音暗哑 , 像烫伤了肉 , 很是低沉,“劳恩?”

我摘了帽子,眉目纯情,“是我呀。您的马仔请我,还不确定我是谁吗?”

他上下梭巡审视我 , 他并非不确定,而是不敢置信 , 莫说我胆大包天隐瞒张世豪,即便男人授意,寻常女子也不敢烧,水火无情 , 烧死了人,烧焦了物,打心底怵,何况是这般年轻的我,按说世面也该没禁受多少,倒是有两把刷子拼。

“你干的?”

桌上摊开一摞照片,粗略一扫十一二张,各个角度拍摄了4号仓库焚火后的的惨状,俯瞰墙壁的一行红字 , 邪恶又有趣。

我扑哧一声,笑得清脆嘹亮,秃头被这副场面震慑得七上八下 , 他险些堵我的嘴,我甩掉他拉扯我的桎梏 , 气定神闲说 , “安爷,您既然提及这件事 , 我也不遮掩 , 常言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 阿痔烧了我们的仓库,抢救迅速也有百十万的损失 , 钱无所谓,谁是吃素的呀?怎地 , 通情达理的蔡老板在呢 , 您问他,我劳恩爽快吗 , 我们给亨京的货实在吗 , 豪哥的价码合理吗,我们的诚意为何被无辜践踏?安爷立威挑错人了。天灾我们认 , 至于飞来横祸 , 豪哥敬安爷在澳门的威望 , 我劳恩 , 不咽这口气,我锱铢必较。您烧我一次,我还您一次,您再烧 , 我照样还。至于这行字 , 另当别论,我不是示威炫耀,它的真实内涵大了。”

我热情伏在桌沿 , “安爷 , 您久居国外,这份贺礼是我们本土特产,几千年悠久历史的书法。您看——”我拿着照片 , 指我的杰作,“这一撇一捺 , 行云流水,讲究笔锋和腕力,没三年五年的苦功夫,敢在安爷您地盘献丑吗?”

安德森冷飕飕的目光,瞥一眼照片 , 瞥一眼我,他舔着门牙,皮笑肉不笑,“劳恩小姐毁了我的威名,烧了我的库房,留一行猖獗的字迹,还邀请我一起欣赏你的挑衅吗?”

他点了一支烟斗,把打火机往烟灰缸里一丢,刀片儿似的犀利视线剜割着我,“有意思 , 我纵贯欧洲的灰色生意二十年,第一次见识你这样狂妄的女人。软话不会说,三爷教导的马子 , 让我很不舒服。”

张世豪将酒杯搁在瓷碟中,他握住我的手 , 往他身后扯了半米 , “安老板,我马子刁蛮 , 昔年在东北 , 吃她瘪的人不计其数 , 到澳门也不知收敛,我疏于管教 , 我代她赔个不是。”

安德森和我四目相视,我态度虚浮且泼辣 , 全然不认错 , “安爷的狗到处乱吠,趾高气扬。我敢问一句 , 他是威尼斯人的老大,安爷居二?”

安德森阴鸷眯眼 , 阿痔愈发难堪,他捞起照片狠狠一掷 , “我不过烧了你们一百斤可卡因,你们烧了安爷整个仓库!威尼斯人能买你3条1902!”

“是吗?”我阴阳怪气瞟他 , “阿痔 , 你烧豪哥的仓库,谁授意的?”

阿痔一愣 , 下意识看安德森,他没反应,阿痔急忙说,“安爷?您忘了 , 你许我报仇 , 我也向您交待了,您是默认的。”他刚要拿他瞎眼说事,我干脆阻断他 , “安爷 , 我是女流之辈,冲动鲁莽,算计不到大仁大义的层面 , 烧您仓库的理由,我给得充分恰当 , 我无错。威尼斯人挑起战乱,打豪哥的脸,他息事宁人,我不肯。久闻您果断睿智 , 不主张杀伐,我猜测,是阿痔公报私仇,借您的幌子,嚣张跋扈,为您惹是生非,差点破坏了您与豪哥的友谊。对吗?”

安德森揉捻指腹,若有所思,是不打不相识抑或彻底的仇敌 , 他掂量得很清楚,张世豪在他驻澳期间,频繁拢络十四k , 也是谋求一席之地和一张强有力的底牌,1902是逊色威尼斯人 , 可张世豪翻云覆雨的手腕 , 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弱者。

我理亏,他也不占理 , 我给他阶梯 , 扶着他下 , 他不蠢,自然不会不下。

安德森抬眸窥伺张世豪 , 张世豪面色凛冽,歹意横生。

他抿唇 , 片刻后话锋一转 , “阿痔,张老板的仓库,你是公报私仇烧的?”

阿痔大惊失色 , “安爷!您不应允,我敢——”

“放屁!”我一脚踢在他膝盖骨 , 嘎吱脆响,他疼得冷汗淋漓 , 扣着凸起的淤肿倒地 , 面容涨红含着铁青,“你…”

“安爷深明大义 , 是澳门帮派头目政界首脑敬重的人物 , 你算什么东西,也诽谤安爷?挑拨离间的歪门邪道你用错了地方!安爷念在你劳苦功高,饶你一命,你不知趣 , 还想扯安爷下水 , 倒戈反叛的白眼狼果真喂不熟。”

阿痔忍痛爬行匍匐在安德森的椅子腿,抓着他裤角,“安爷 , 这娘们儿狡猾 , 您得保我啊。”

“安爷。”我顿挫铿锵,不给阿痔丝毫反击的余地,“他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 您保他,是对部下的情分 , 大家看在眼里,明白您为难之处,不保他,是替自己声誉着想 , 他铸下不可饶恕的大错,您公然徇私,豪哥理解,旁人的话可不好听了。毕竟他有前科,不忠不孝,是黑帮大忌。您看中他是资深叠码仔,又是1902的大堂主,收归麾下有益无害,殊不知无缘无故跳槽的人 , 贪得无厌,本性龌龊,您喂他肉 , 他摇尾乞怜,您哪天忘了喂 , 它咬您也不嘴软。”

阿痔怒不可遏 , 他摸索裤腰插着的短枪,朝我反身扑了上来 , 我眼疾手快扼住烟灰缸 , 对着他额头一通猛砸 , 砸得血肉横飞,白骨森森才罢休。

安德森被架在进退两难的浪尖 , 他废掉阿痔之前,必定千方百计撬开他的口舌 , 挖内幕 , 阿痔在张世豪和安德森手下混得如鱼得水,他是有策略的 , 我断定他没把1902的大机密捅出去 , 他得放长线钓大鱼,一点点给 , 一次性撑着了 , 他的价值会越来越低 , 时不时的放 , 他才能日益走高,我赶尽杀绝,他会一吐为快,张世豪想暗杀他的原因 , 也是有些隐情绝不能让1902之外的人掌握 , 他的安保过分缜密,阿炳都无可奈何,我索性剑走偏锋 , 在他主子的眼皮底下 , 让他永久闭嘴。

安德森没辙,他怪我的因由呢?我替他识破阿痔假传指令的可憎面目,帮他清理门户 , 和平化解了威尼斯人与1902的宿怨,他只得明面感激我 , 再多的愤懑也有口难言。

安德森的马仔直勾勾愣怔,从我进门便袖手旁观不置一词的**哥叼着烟卷,在我和失血晕死的阿痔之间来回流连,他挥手示意马仔把人抬下去 , 极其精明圆场,给沉默端详我的安德森斟了一杯酒,“安爷,三爷这位马子,东北到澳门,三爷宝贝极了,天天带着,她办下不少的漂亮事,安爷 , 您亲眼所见,名不虚传吧。”

张世豪偏头凝望我,他无喜无怒的神情 , “小五,越来越没规矩 , 过来问问安爷 , 怪罪你吗。”

我毫不怯场坐在张世豪腿上,托腮支着桌布 , “安爷 , 您和您的马仔凶神恶煞吓得我不轻 , 我没怪罪您,您反而怪罪我 , 传出去没有君子度量,走南闯北的客商 , 谁敢与您合作。我们心照不宣 , 握手言和,我承诺安爷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安德森眸子眯缝成一条细线 , 他放声大笑 , “劳恩小姐,我做生意的原则 , 不与暗算我的人为伍 , 阿痔烧了张老板的码头 , 你回敬我一片狼藉 , 又弄残我的马仔,我不计较是因为你是女人,张老板给了亨京一笔油水,两相扯平 , 再谈买卖 , 我想不必了。”

我不疾不徐托着张世豪酒杯的杯底,放在鼻孔嗅酒香,“那么安爷4号仓库的冰毒,从何补缺呢?”

安德森问**哥广东下家的交易日期 , **哥瞄我 , 我给了他一剂别有深意的眼神,他眼珠一转,“最迟明晚。这批货我负责 , 预定的交货时间碍于天气和广东港口的条子临检,总共推迟过两次 , 已经不能再更改,对我们口碑不利,内地的贩毒市场很兴旺,欧洲的货口感早就不占优势了。”

安德森神色凝重撂下了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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