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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弱点 第三章 上帝的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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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读书那阵子,我利用星期天和公共假日几乎把纽约的每一条街道都走了个遍,那是我认为认识一座城市最好的方法,当然也很经济实惠。后来无论是回到北京还是去到广州,我都用相同的方法认识一座城市。开始的时候觉得有些累也有些无聊,但随着走过一条条的街道,对那座城市的认识也不知不觉中一层层的加深,这种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在走破第三双球鞋时基本上就完成了。虽然只分别在纽约、北京和广州住了几年,但我自认为自己了解这些城市不比老北京、老广州和纽约客少。

到纽约的第二天,我拿出周局长给我的凯瑟林的地址,我看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大致搜索出那条街道的模样以及那里居民的样子。那是一条通过布鲁克林大桥后面向左拐然后过三个街区的小街道,街道处于平民窟中黑人最集中的区域。当我从那里走过时,心里有些发毛,街道两旁都是不超过四层的小公寓,几乎很难看到一扇没有破洞的窗户。走在街道上稍微不小心就会让什么东西给绊倒,我说什么东西,那是因为绊倒你的可能是垃圾,也可能是躺在地上的醉汉、吸毒者或者甚至是死人!而大多数情况却是即使绊倒你,你还是无法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除开这些不知名的东西外,让我记忆深刻的是那里的死亡气味和街上居民毫无生气,死鱼肚般的眼白,这所有的一切都给我一种强烈的置身异域的感觉。我走过中国很多城市,也同样到过那些城市的所谓贫民窟或者盲流集中的地方,虽然那里也是垃圾满地——有些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房屋破旧甚至只有铁皮屋,可是无论那里的气味还是人们的眼睛都给人一种希望仍然存在的感觉。

一个三十多岁的白人妇女单独住在这条街道的小公寓里,我已经不难想像那会是怎样一个人和怎样的一种生活。出了酒店,我找到一辆出租车,当我说出那条街道的地址后,四十多岁的阿富汗司机愣了愣却并没有发动车子。我知道他不想去,于是用标准的纽约英语又再重复了一次地址,他不请愿地启动车子。在路上,他用让人树起耳朵来才能勉强听懂的英语诉苦:到那个地区每次都是赔本的生意,收不到钱是常事,更糟糕的是还会被人抢劫,即使有时幸运地可以全身而退,可车子也免不了遭受啤酒瓶子的摔砸。看他说得实在可怜,我同意他把车子停在两个街区之外的地方,自己下车冒险走过去。

凯瑟林住在一栋三层高破旧小公寓的二楼,穿过大概用力一点都会倒下来的木楼梯,我找到了那扇门。大概是因为我之前打过电话来,没有敲几下门,就有人来开门:“你是中国来的杨?”

这是一个胖乎乎的白人妇女,我冲她边笑边点头,她一边让我进去一边自嘲地说:“对着镜子中我自己的脸和这副身材,我都无法笑出来,你有什么好笑的?”

我仍然对她客气地笑着。

我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一切,还不算太脏乱,大概是因为本来没有什么家具摆设的缘故吧。凯瑟林果然符合我想象中的那一种白种女人,不过好在不是那种皮包骨头的吸毒者或者由于浓妆艳抹每次皮笑肉不笑时都会簌簌地落下一层化妆粉的低级妓女。她是那种上下都象德国啤酒桶一般粗,手臂和我大腿差不了多少的胖女人。她的下巴好象一张没有叠好的餐巾挂在脖子上,随着她的移动而荡来荡去。

“杨,你随便,就当在自己家一样,我没有茶,喝点可乐怎么样?”

“好,谢谢!”我把从中国带给她的礼物拿出来,递给她:“一点小小的礼物,希望你喜欢。”凯瑟林接过礼盒,高兴地马上拆开。那是一条我特地挑选的中国丝绸苏州丝巾,她急不可待地把丝巾套在自己肥胖的脖子上,看到丝巾勉强合拢起来,我松了口气。

“杨,我是不是很胖?”她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就笑着说:“你不用回答呀,我不希望你嘴上一边说,‘那里呢,不会呀,你还可以嘛’,一边心里觉得好笑。其实我很肥胖,我知道。”她有点艰难的弯下腰,从面前的茶几下面拿出一本发黄的像册,“杨,这里面都是我以前的照片,你随便打开看看。”

我打开像册,连翻了几页,我发现每一页都是同一位苗条的金发女郎的照片,我知道这就是以前的凯瑟林,我仍然假装看照片以掩盖自己的尴尬,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那就是以前的我,那时我每个星期给自己留下一张照片,不过三年前‘911’后我就停止了。这三年我都没有再照过相,你说我漂亮吗?”

凯瑟林的问话用的是过去式,我只好礼貌地用现在式回答:“你好看。”

“应该是那时很好看,虽然那时我也没有多少钱,可是我会省吃俭用租住在纽约的高尚住宅区内,因为我还有希望。照片上那个样子就是我的两个希望之一,还有一个就是他。现在都没有了,不过我也想通了,可是想通了又能怎么样呢?”凯瑟林无可奈何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停下来,仔细地端详了我一阵,问道:“杨,你可以告诉我,在你们国家里,你的长相如何吗?”

我一时没有搞清楚她的问题,有些迷糊,不知道怎么回答。凯瑟林又向我解释了一番,我明白过来后,觉得有意思,就如实地告诉她,我这模样在中国是极其普通的长相,我有中国男人平均的身高,1.70米,我的眼睛不大,也不是双眼皮,不过据统计我这个岁数的中国男人大概有三分之二不是双眼皮。我的脸形也是非常普遍的,在中国大概有五六亿这样的脸形,就是那种从来不曾出现在中国的文学作品中的不好不坏的脸。还有我的身子骨,虽然我有一段时间拼命地健身,可是小时候一个月只有那么一两次可以吃到肉类的基础始终让我看起来和健美无关。

听完我的话,凯瑟林笑了起来,爽朗地说:“那你如果要想出人头地,就得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她接下来又说,“我不知道你们中国的情况,但就我从电视上看到的无论你们中国的党和国家的领导人,好象都很高,平均至少1.75米以上,并且几乎每一位都是双眼皮,哈哈。”

“可是,”凯瑟林稍微严肃了一些,“我们美国就绝对是以貌取人的。你只要到一些高级场所走一下就知道了,最近的统计也出来了,世界上前五百家大企业主管一级的行政人员都具有英俊的相貌。女人更甚,一个女人要成功第一重要不是才能而是相貌,所以,我们美国人每年花费在化妆和整容上的钱远远超过美国的教育经费。上帝造人据说是平等的,美国的宪法也声称人人生而平等,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的那个他就不信这个,他说自己的工作就是完成上帝和美国宪法未竟的事业。”

我欠了一欠身,正襟危坐,凯瑟林终于切入了正题。虽然我已经在电话里简单地告诉了她我的来意,可是自从我们见面开始,这个快两百磅的胖女人始终掌握着话题,她口中提到的那个他叫麦克,是她以前的雇主兼情人。

“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想了解这些情况吗?”凯瑟林突然打住了话题,我想她可能突然想到不应该随便泄露顾客的资料吧。

“我在电话里告诉过你的,我最近失业了,爱人又死了,我自己还被中国的警察抓到警察局里关了好几个星期,我突然觉得好失落,好没意思。在这段时间,我发现只有一些过去的回忆才能让我找到重新振作的力量。你知道,郭青青是我大学的同学,不知道是否可以称为我的初恋情人,虽然我一直都爱着她,可是我不知道她是否也爱我。毕业工作几年后,我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来到纽约留学,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们仍然没有能够走到一起。经过这段时间,我突然好想找到她,虽然我还不清楚自己找到她后到底要干什么,不过我想我至少可以问一句,那些年她到底爱过我吗?”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凯瑟林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她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到底爱过我吗?到底爱过我吗?”她的声音感人悦耳,如果不是她肥头大耳的白人相,我一定会联想到中国武侠小说中那些情深意长的侠女们仰天长叹“情为何物”的样子。我想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果然,凯瑟林上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后一坐就是两个小时,向我讲述了下面的故事。

杨,我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但也不差,你看照片,不要看现在的我就明白了。最主要的是我可不傻,你知道哪里的男人最英俊最有成就吗?我告诉你,就是律师楼和医院的,那里有的是年青英俊的律师和实习医生。要接触律师就得找机会打官司,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医生就不同了,我可以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去接触他们。我就是在皇后区医院认识麦克的。他英俊潇洒,又有事业心,不过因为一心研究医术,接触的又多是老人和病人,麦克快三十了还是单身贵族一个。他第一次给我看病就把我吸引住了,后来为了多接触他我不得不常常装病。你知道他是外科医生,要假装某种需要看外科医生的病简直难受极了,那会儿我可是绞尽心思。

在我的主动下,我和麦克很快就好上了。后来我才发现我们不是太般配,他除了长得英俊潇洒,还具有在美国最受人尊重,收入最高的职业。而我呢?相貌一般得很,并且没有固定的职业,所以有段时间我郁郁寡欢。麦克知道原因后,不停地大笑了起来,最后他告诉我,他根本没有注意过我的相貌,就是注意到了也毫不介意。管他那么多,我知道和这样的男人结婚,总有一天我会后悔伤心的,可是如果不和他结婚,那么从那时开始,我每一天都会悔恨伤心的。於是我们结婚了。结婚后,我们仍然经常讨论人的长相,还从一个人的长相讨论到职业、成功和命运。最后,我们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长相比什么都重要,有了美貌你就可以事半功倍,有了美貌你甚至可以一劳永逸,我说的是你可以去找个好丈夫或者好妻子结婚。唉,只是那时我不知道我们经常讨论的话题竟然深深地影响了麦克,后来,他开始从对这个问题的深入思考转移到行动上去了。有一天,他拥着我坐在沙发上,说:

“亲爱的,我想辞职自己开业,开一家整容所!”

我惊讶得差一点跳起来,因为你知道医生是高尚的正当职业,但整容则被社会公认为旁门左道。麦克向我解释,整容不为社会所接受的主要原因在于陈旧的观念和宗教约束。在东方,人们普通认为肤发受之于父母,不能够改变。而在西方,首先受制于上帝造人之说,既然上帝造你那样就那样了。后来西方又推行自由民主,搞了个人人生而平等的独立宣言,这些都没有错。可是无论是东方智者、上帝还是独立宣言都是貌似公正,却忽视了连瞎子也看得到的不公平:三个月大的婴儿都已经知道对漂亮的大人多笑一会;英俊漂亮的孩子在学校会得到老师更多的照顾;这个世界成功的女人绝大多数是靠大胸部而不是大脑。很多的例子数不胜数。麦克说,他要开一个整容所的想法就是来自要完成上帝和美国宪法的未竟之业!

麦克说,他对人体构造和皮肤学的研究如此之深,不仅仅懂得用手术刀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相貌,并且知道以现代医学的发展,人体整容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副作用。他举例说,记得小时候身上有多少地方受伤划破甚至折断吧,现在哪里有什么副作用呢?

我被麦克彻底说服了,我们说干就干。由于整容所不是医疗单位,所以我参加了一个速成护理学习班后,就可以在诊所作护士,打下手了。麦克那些年来有些积蓄,我们挑选把诊所开在世界贸易中心主楼的69层上。据我所知,两栋世界贸易中心里虽然有几家诊所,但整容所却仅此一家。

整容所开业不几年,生意越来越红火。那会儿麦克主要做一些传统的整容,例如隆胸、抽脂、垫屁股、取肋骨、加长**、割双眼皮、削双下巴等。每当看到那些女人羞羞答答的进来,昂首挺胸的出去,我自己心里也痒痒的。可是每次我向麦克提出我需要那里大点,那里小点的时候,他都不置可否地笑笑,让我耐心等等。我也注意到,麦克虽然已经不是医生了,但在做这些一般整容手术的空闲时间里,仍然非常刻苦地研究外科、皮肤和人体构造。

终于有一天,我还记得是四年前的一个八月天,我们刚刚到办公室冲好早上的咖啡,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推开门,进来的是一位东方女子,大概三十岁,看上去很清秀细致的样子:瓜子脸,小巧的鼻子微微有些翘,薄薄的嘴唇,虽然是单眼皮,可是眼睛很大并且黑白分明。只是她看上去有些疲倦,我请她坐下后,她介绍了自己并询问了一些我们整容所的情况。她说她叫青青郭,就是你们叫的郭青青。在交谈中,我感觉到她对我们以及纽约的整容界很熟悉,显然是做了功课的。最后她说希望直接和主刀人麦克谈一谈,我说不可能,麦克的手术排期已经到半年后,连手术都忙不过来,如何有时间直接接待顾客?这时麦克正好出来寻问一名顾客的预约情况,他听到我们的部分谈话,停下来顺便问这个郭女士有什么需要直接谈。

这位郭青青女士知道机会来了,她马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说她想彻底改变自己的身体!她强调,彻底的意思就是把身体的每个地方都按照最高标准从新来过。

我还没有完全明白这位何青青女士的意思,看到麦克的肩膀无意识的颤动了好几次,我沉默了,我知道麦克只有在最激动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身体动作。这时,郭青青接着说,钱不是问题,她刚刚得到很大一笔赡养费。

“那么时间呢?”麦克问。

“什么意思?”

“如果按照你的要求做,除了钱以外,还有时间的问题。因为你至少需要进行大大小小二十多次的手术,前后复原,正常的情况下也需要一年半的时间。在这一年半里绝大多数时间你都需要象一名外科手术后的病人一样卧床休息。”麦克回答郭青青的话时,我更加迷糊了,这样的所谓彻底改变一个人身体的整容手术真是前所未闻的。可是他们两人的一问一答,特别是麦克不加思索的回答,倒好象他一直在等待郭女士的到来, 甚至让我觉得当初麦克开诊所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

当然,我很快就明白过来。自从麦克辞去医生的工作后,他确实就在等待着这一天。他从来没有满足于为那些急于昂首挺胸的女人们塞胸脯、抽脂肪、除皱纹,他一直深研医术,等的就是有一天可以用自己的手术刀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外貌!自然,这样的机会太难有了,首先,你得找一个愿意拿出将近一百万美金的有钱人愿意在自己的身上动二十几次手术,上下割上一百多刀;另外,她还得有一年半的空闲时间;最难的是她得有超人的毅力忍受持续的疼痛。不过,当麦克向郭青青解释这一切时,郭青青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让我觉得更是不可思议。我连连向麦克使眼色,希望他不要一激动当场答应了郭女士,于是麦克让郭青青第二天再来。

那天晚上,麦克象疯了一样和我**。平时我们**都不说话,这次麦克竟然一边吻我,一边在我身上不停地抚摸,每摸到一处,他都象梦呓般喃喃地说出我那个地方的尺寸,以及世界上美女们最标准的尺寸。最后,在他射精的时候,他几乎是吼叫着告诉我,他可以让我身上每一处都成为世界上最标准最性感最美丽的!麦克说,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相貌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是可行的,但是自从整容业诞生以来却从来没有人去尝试过。他——麦克,将是第一人!他说由于我们没有钱,没有时间,所以无法从我做起,现在郭青青主动来,不是正好吗?当然,他否认是先用郭青青做试验。麦克说,等两年后完成了郭青青的整容,就开始塑造我。麦克说着说着,又兴奋起来,於是翻身再次把我压在他的身体下面,喘着粗气说:“小蜜糖,等着瞧,到时我要让好莱坞的明星们都自惭形秽。”说着,又兴奋地“扑哧”“扑哧”**起来。我终于同意了麦克的计划,毕竟,他不管干什么都想着我呀。当麦克第二次射出精子,疲惫地伏在我身上时,我感觉到我的幸福就象我的子宫一样,涨得满满的。

第二天,郭青青准时到来,大家一拍即合。但是由于这个计划无论是规模和涉及的医术都是空前的,所以我们必须秘密进行,并且无法签订合同。我们把情况向郭青青说明,她也同意,事情就这样开始了。

那一天,我们马上就开始通过国际互联网收集东方明星的肖像和身体资料,这可得花上一阵子时间。最后还得郭青青自己决定是选择赵薇的眉毛,巩利的屁股和嘴唇,还是叶玉卿的胸部和细腰,因为我们对东方美女的认识有限。

接着在手术室里,郭青青脱得**裸的,一会来回走动,一会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又或者左摇右摆,这样电脑就记录下了她的一切。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商量,把选出来的认为最美的东方女人的屁股、胸部、鼻子、眉毛等等一件件粘贴到电脑里的郭青青身体上。最后,当我们再次看电脑制作出来的郭青青时,那可真是一个连女人看了都会心动的东方美人。可是再回头看一眼郭青青,我心里产生一阵不安,因为电脑屏幕上的那个美女已经不是郭青青了,那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呀!我当时就想,为了美丽,自己是否也愿意变成另外一个陌生人呢?不过这想法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当时他们两人都兴奋得呼吸都急促了,面也红啦,我就打住自己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无论是从你们东方还是从我们西方的审美角度来说,郭青青本来的相貌也算很美的。只是景象有些模糊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叫郭青青的躯体。

接下来,第二天就开始了一步一步的整容手术。今天一刀切开肚皮,抽掉脂肪,过几天又取掉一块肋骨,把腰围做成世界美女的平均腰围尺寸。由于她前后被取掉三根肋骨,到后来,她那腰肢真的好象是“柔若无骨”了。等伤口稍微好转,又在小腿上开始修补,然后是胸脯、肩膀、手臂……每天都是血淋淋的。

事情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是随着郭青青一天一天的消失,另外一个被麦克制造出来的人渐渐形成,我发现有越来越多的地方不对劲。如果说以前麦克是专心投入到这项工作,废寝忘食的话,那么,他现在越来越投入的是那个新的躯体,以致让他寝食不安。只要一天见不到“郭青青”他就烦躁异常。这些还不是最让我害怕的,可怕的是郭青青的眼睛。我该怎么说呢?你知道,眼睛是整容中唯一无法改变的地方,同时眼睛也是一个躯体灵魂的窗户。我看过的整容很多,但是不管你是拉皮还是隆胸、垫鼻梁,只要看她的眼睛,你就知道她们没有变。可是郭青青的情况完全不同,一天天下来,我发现她的眼神也在慢慢地变化,到最后,她已经几乎是另外一个人。相处时间越长,我发现她那眼神越变得陌生。我真的好害怕,我想,身体和灵魂本来就是无法分开的,有什么样的躯体就一定装着什么样的灵魂,对不对?可是麦克把郭青青的躯体完全改变了,那里面的灵魂当然也已经潜移默化了。最糟糕的是,麦克显然已经被那个新的灵魂迷惑住。后来,麦克常常以目测为借口让郭青青脱光衣服或坐或站在那里。要知道,经过麦克手术刀精雕细刻的此时的郭青青,穿上衣服已经让人目眩神迷,要是一脱掉衣服,她那经过换新的白皙而玲珑剔透的皮肤,那接近完美的身体比例,还有经过一刀刀导雕刻出来的粉脸,连我都忍不住想抱一抱,也难怪麦克脸上出现那如痴如醉的表情。哎,有什么办法呢?我宁愿相信麦克是对自己的巧夺天工的手术刀沉迷,而不是对自己的作品本身产生旖恋。

郭青青变得面目全非的同时 ,麦克也让我觉得越来越陌生。那些日子让我真不懂呀,我想,也许是我们触犯了上帝他老人家,毕竟每个人都是他老人家造的。这时的克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经常有一些惊人的言论,什么他要让历史上所有的雕塑家都变成真正的历史,因为既然可以在真人身上雕塑,谁还会再对着石膏像感叹不已呢?他又说,他即将让现在好莱坞的女明星们都成为丑小鸭;还有什么他终于完成了独立宣言和上帝说到做不到的使命,是他麦克才让世界上的人真正完全的平等。

三年前9月11日早上本来是我应该先去办公室做准备的,但因为那天郭青青要去复诊,麦克自己一大早就去到整容中心。他就是这样,好象着了魔似的,一切都围绕着他的杰作郭青青转。那天恐怖份子驾驶飞机撞向世界贸易中心的时候,我正开车被早上繁忙的交通困在第52街。我听到新闻后想,完了,麦克和郭青青都完了。大概到中午的时候,我接到郭青青的电话,我告诉她:“麦克在诊所里!”

“哎呀,他的工作还没有完成,那我可怎么办?!”这是我听到郭青青对麦克之死的唯一反应。

“那工作到底完成了没有?”我忍不住打断凯瑟林的故事,但马上感到不太恰当。凯瑟林幽怨地耵了我一眼,耸耸肩膀:“我不清楚,因为麦克做的这个整容早超过了传统的和目前医学所允许的范围,每一天都是新的探索。看麦克那专心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完没完。他今天修补一点,明天又割掉一块,我真害怕。麦克已经陷入了疯狂,他不但要象上帝一样造人,他还想造女神!因为后来麦克认为我不理解他的工作,我们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911’后郭青青怎么样了?”我不无遗憾地问。凯瑟林的故事主角是麦克,而我想听的故事主角却是郭青青。

“后来我们通过多次电话,但只见过一次面,她想得到在我们诊所做整容的记录以及医学证明之类的东西。”

“你拒绝了?”

“我为什么要拒绝?由于郭青青的整容个案特殊,我们对于处理她的医疗档案很慎重,只在医务室电脑中存有档案。另外由于麦克要经常研究,所以在他的手提电脑里也存有相关资料,但是这两份资料都在‘911’后埋葬在废墟里了。”

“没有在其他有关机构的备份吗?例如——”

“我告诉过你,麦克这种把人当石膏像进行彻底雕塑的作法根本不会被美国正规的医学界和美容界所接受,所以我们的整个过程都是保密的。既然保密,就会给郭青青的利益造成损害,例如医疗保险什么的就无法购买,可这是在郭青青本人充分理解并且签字同意下才进行的。”

“那你总有一两张整容后的郭青青的照片吧?”我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最后的希望。

“没有。麦克坚持在最后工作完成前,郭青青的照片不能外泄,所以很多半成品的郭青青的照片都是存在麦克的电脑中。麦克想在最后工作完成后,只拿两张照片出来就可以震惊整个世界:整容前的郭青青和麦克完成的杰作。”

“你可以描述一下整容后的郭青青吗?”

凯瑟林伸了个懒腰,表情滑稽地看着我:“我没有办法描述,不过如果你今后看到某个眉眼象你们中央电视台的明星,胸部和屁股象香港艳星的女人,就可能是郭青青。记住,那已经不是你原来的郭青青,我不仅仅是指外表,在灵魂深处那也已经不是你以前的郭青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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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凯瑟林家里出来,我两腿发软,以前每当听到鬼故事或者灵异怪事我也有这样的反应。就这样,我颤微微地步行走到布鲁克林大桥下面,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想,看着眼前的曼哈顿,我就这样坐着,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在这里留学时。那时每当心情无法平静,我就来到曼哈顿哈得孙河边,一直坐在那里,等待日光渐渐暗淡,高楼大厦每扇窗户一个一个透出灯光。我就会想,不知道每扇窗户里都会有怎么样的故事,怎么样的欢乐和烦恼呢?这样想着,我的心情也就象眼前的河水一样平静下来。

我起身到旁边的电话亭打电话给父母,告诉他们我要回家了。然后再打了个电话告诉在华盛顿的刘明伟,我不去华盛顿了。父母给我的消息让我难受,原来在我离开后,广州市工商局和技监局查封了潘氏企业,宣布他们生产的潘氏营养口服液没有任何一条他们宣称的功效,阿华也躲起来不敢见我父母。我一方面为父母又一次明白自己受骗而感到难受,一面为回去后见不到阿华而倍感落寞,父亲在电话中明显透露出来的苍老的声音也让我不知所措。接下来刘明伟接到我的电话后激动地在电话里大声数落我,责怪我为何不预先告诉他我到了美国,太不够意思了。在我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前,他已经决定明天一早从华盛顿开车过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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