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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修仙世界伪装反派 第 160 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仙人临世，举国朝拜，芸芸众生身在泥篱，谁不渴望获得神仙指引脱离苦海。
贪狼王室为迎接鱼怀隐准备了盛大的祭祀仪式，这是鱼沧海所乐意见到的，因为他渴望享受凡人的顶礼膜拜，恨不得站在迎仙塔顶的是他自己。
“拜神无用，求仙无果。”可令良王没想到的是，那眉目清冷的仙人在踏入皇宫内院时所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的离经叛道。
“我平生不作善事，受不起万人朝拜，此事烦请副掌门代劳。”月圆夜将近，鱼怀隐知道他又要去杀人了，试问双手沾染鲜血的人，哪有福气惠泽苍生。
鱼沧海知道这是小掌门因殷乐之死在同他发脾气，竟出人意料的笑了，想来他十分愿意代鱼怀隐受此朝拜之礼。
良王见仙人不领他的情，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转而招待起鱼沧海来。
那晚明月清辉，守夜的小宫娥见头顶偶有仙门子弟御剑而飞，不禁惊呼奇迹。这喧闹声透过地宫的小天窗传到一个赤衣少年的耳朵里。
此刻，赤衣少年正抱着一个牌位，用食指描摹着上面亡人的名字，六皇子恻降世而夭，此等噩耗是昭告过天下的，他不能死而复生，就只好做孤魂野鬼了。
上仙界的人来了？良册闻声而起，忙跑到前某任帝王的陪葬中扛了把飞剑出来。
贪狼国灵力充盈，国境内更有神林之尾，化骨渊之源与上仙界互为连通，乃七国修仙之首，千百年来奇人英杰辈出。良册出生时也曾得上仙界的修士查验过根骨血脉，说他是千年难遇的修仙材料，小小御剑术难不倒他，可地宫外层层守卫，他想出去难比登天。但如今趁着宫内忙于仙人临世之事，倒是个偷溜出去的好时机。
良册抱紧飞剑，等待着天窗外巡逻的守卫何时换班。另一边，鱼怀隐不愿去看万人空巷的热闹场面，他一个人走在偌大如囚笼般的皇宫中，竟不知怎地来到一处荒废了的寝殿前。
此处无人，殿前匾额上书“悬光”二字，院中杂草丛生，唯有一棵玉兰花树夜泛荧光，近似妖物。
树中有灵？鱼怀隐猜自己定是被此树吸引至此，便抬步入门，走近花树。
“是你唤我？”鱼怀隐问道，希望树灵现身相见。
蓦地，枯枝上绽放出血色的玉兰，花影绰绰间有一个人的轮廓渐渐浮现，这是一道近乎消散了的残魂，鱼怀隐见他魂魄将灭，不由得抬手输送些许灵气出去，让这残魂维持人形。
渐渐地，那残魂的面容和身上的衣饰清晰起来，是一张非常熟悉的脸，让鱼怀隐不禁瞠目结舌，他竟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太不可思议了，饶是鱼怀隐天生无情无感，但此刻他内心震撼之情无以言表，也许是他终于寻到了自己丢失的残魂之一，这一瞬间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感。
惊讶也好，疑问也罢，他问：“你……是谁……”
残魂被他唤醒，看向已经拥有了凡人血肉的另外一个自己，他道：“吾名十二长生。”顿了一下后，残魂看到鱼怀隐身上穿着的白雪银杏衣，仿佛想起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或者你也可以唤我另一个名字——司命。”
“什么！”鱼怀隐从没想过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他曾无数次揣度过自己究竟是谁，却从未想过他本是司命道宫开山祖师的一缕神魂。
三千年前，仙圣殒身之际，那名最后被他收入门下的关门弟子司命也无故失踪了，这本是一件悬案，想不到堂堂十二地仙之一的开山祖师也会落得这般下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我何故分魂？”鱼怀隐想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他想告诉殷乐和鱼青云，被他们保护过的孩子绝不是妖魔恶鬼，他其实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记不清了。”残魂摇了摇头，又仿佛有一些凌乱的思绪，“你我本为一体，相信你也感受到的，原本的身躯魂魄四散分离时那种求死意志之坚，也许当初做出这样的决定，根本没有想过有生还的可能，我早就该死了。”
残魂的话并没说错，相逢之时鱼怀隐亦有此感，只是从过往的悲戚中解脱出来，他未免笑过去的自己太过软弱，不解道：“若你我相融，是否可想起前事？”
“分魂就是为了将一个人从世上彻底抹杀，仅靠你我之力缺少了最重要的命魂相融，一切都是徒劳，终会有消散的一天。”残魂从玉兰花树中走出，他透过自己的透明手掌看到了脚下的土地。
鱼怀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眉目微颤，“抱歉我暂时还不能和你相融。”
残魂抬眸望向他，忽然笑了，“你何必同自己说抱歉呢，三魂分离本就各有特征，命魂归天路心有良善不生不灭，独自游离于人世；地魂归地府，身负因果报应，指使肉身善恶，因此可以依附母体投胎转世，譬如你；人魂徘徊留恋于世间美好，守护在至亲至爱身边，譬如我。真如动念，你既已转生有了新的际遇，那么过往的一切于你来说，无需多加挂念。”
“何况我自分魂以来，虽被仙圣收入门下修行，独创道门，可我没有对过往的半分记忆，无所谓生便不惧死。”残魂心念豁达，他不希望自己成为自己的负累。
“不，我并非不想接受过去的记忆，我甚至很渴望了解真正的自己，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人魂拥有本体感知情绪的能力，鱼怀隐与自身魂魄越接近，他就越会受到影响。
眼下他内心充满极大的喜悦，“想起曾经对我来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你应该也能察觉到，这具身体被人下了禁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想等此间事了，再做打算。”
“你要报仇？”残魂的脑海中出现鱼怀隐经年来的所有记忆，他们本是同一个人自然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嗯。”鱼怀隐应声，忽然想到过去的自己，似乎是在分魂之后才拜入仙圣门下的，那么作为司命的他，也并不是完整的自己。
我到底是谁呢？
“我自然是我自己了。”残魂答曰，像是开解，但更多的是鱼怀隐自身的明悟。
恍若人间戏文中所言：平日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
鱼怀隐为自身残魂渡了足以自保的灵力，畅谈间十二长生想起他滞留在贪狼王室的原因，起初好像是为了保护什么人，为此他险些散魂，这是他身为人魂在死时长久保留下来的执念，虽如今已记不得那人是谁，可鱼怀隐见了，自然知晓。
过去的他曾有过惦念之人？鱼怀隐坐在宝船上，思考着今夜的奇遇。忽听宝船后头，有人御剑而来惊呼出声，接着赤衣少年所踏的飞剑因为超出了地宫的禁制范围失去灵力，一下子从半空中跌落，良册也因此从高空坠下，他奋力挣扎催动法诀想让飞剑回来，却觉眼前一黑被人抓住了手腕。
这人是谁？同一时间，相同的疑问，在两人的心中一闪而过。
良册盯着救下他的人，长久的凝望着，一种失而复得的难言情绪涌上心头，使他想牢牢抓住此人，却又怯懦的不敢触碰之心油然而生，夹杂着无尽的悔恨与日夜思念，让他的心疼得快要裂开，明明他还不认识此人，明明是初次相见，可为什么仅仅是望着这个人，他就会感受到心痛……
“你是上仙界的人吗？”良册被拉上宝船后，小心翼翼的问了数个问题，却都没有得到答复。
鱼怀隐沉默着，他惊讶于方才与这少年相视时，内心陡然升起一阵久别重逢的欣喜，那种感觉是熟悉的，他认得他，在很久很久以前。
铭记于心的场景一个个接踵而来，良册通过引水石看到他和鱼怀隐于年少时的种种，他们曾彻夜长谈互诉心声，也曾逛过闹市在人海中寻找彼此，还一起挨过风雷沼泽被打入凡间，许下永远陪伴的承诺。可到了最后，他被人用刀挑开手脚的经脉锁在祭坛之上。
他听那些司命道宫的弟子说，等他的血流干净了，就可以剖开头颅取出失去意识的魂魄。这样他们的掌门就可以突破境界飞升人仙。
原来杀人也可以成仙？良册目光空洞，他在想他要怎么办啊，鱼怀隐成仙之后，还会记得他吗？他的母妃被乱箭射杀在宫门前舍下了他，贪狼王室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他是良王献给仙界的祭品，不会有人救他。
冷到了极致，朦胧中良册感觉到有刀悬在他的眉心上，他明知必死却还是要挣扎，竟不知从何处借来了一股力量，险些让他挣断了身上的一根锁链。
“别动——”他听见鱼怀隐的呵斥，看见那人手握破妄刀对准他的额头，慢慢的他竟真的不再发出任何动静。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是他自愿入局，深知他的死不值一提，更加没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