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世妄 第五百五十七章

    秦空岳扶着竹吉站了起来，白清张了张嘴，犹豫着要不要关心一下秦空岳,眼前突然猛地撒下点点星光，她不禁抬头望去。

只见头顶上的明亮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星辰大海，星光如雪花般忽闪忽闪地落下来。

白清惊叹于此番景象，忍不住伸手去接，在触碰到她手掌的一刹那，星光黯淡下去。她看向掌心，掌心之中空无一物。

头顶上，牧歌脚下的法阵开始亮起淡淡的蓝光。

混沌见状，声音中带了几分惊恐道：“那、那是！不，不不不！尔等休想再让本座沉眠！！！！！”

混沌的声音不似白清之前那般是孩童之声，反倒是与她在幻象中听到的如出一辙。那声音听上去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却又包罗万象,男女老少之声皆有。

他用那声音这么一怒吼，顿时就让白清心乱如麻，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本就情绪不大稳定，也不知是不是混沌的声音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自听到这声音后，她的心就充满了各种情绪。喜怒哀乐一起涌现于心头，让她招架不住。

突然之间，煞气以冲破天际之势，越过法阵贯穿了牧歌的胸膛,站在法阵四周的大仙们也无一幸免。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连牧歌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她的仙核被毁，法阵溃不成形，她像是一张轻飘飘的纸一般往下坠落。

“牧歌！！！！！”

白清和鹿渊异口同声，几乎是同时奔了上去，想要接住牧歌。

白清远在地面，从距离上来说离得远了许多。待白清赶到牧歌面前时，鹿渊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正不停地往她嘴里塞着药丸。

“噗咳……”

牧歌猛地咳出一口血，那些刚塞进去她还没来得及吞下的药丸随着血咳出。一些粘在了她的胸前，另一些顺着她白净的衣服往下滚，随后直直地掉了下去。

牧歌拉住了鹿渊的手，劝道：“没用的…别……别再浪费药了…咳……”

“怎会没用？！当初韶华我都救回来了！你也一样可以！乖，把这些药吃下去，一定会有效的……”

鹿渊已经有些慌了，他甚至忘了这些药来之前他备了很多，反而手忙脚乱地想去捡那些骨碌碌往下滚的药丸。

“鹿渊，”牧歌轻轻握住他的手，“韶华与我不同，放弃吧。”说罢，牧歌挣扎着看向白清，“阿清，来……”

“哎…我在……”

白清凑得更近了一些，她紧紧咬着唇，即便极力忍耐，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牧歌将手中的命轮递给白清，“这是我在…韶华指…指引下修复的，你…你收好……”

“可是……”

白清不想要。

她就算有这命轮，也不可能救回牧歌了。且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觉醒占卜的能力，更不知道命轮的用法，命轮对她来说根本就毫无用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血脉相同，牧歌已经没救了，她莫名地很确信这一点。

“阿清…拿着……”

牧歌也不管她到底想不想要，更不顾因她将命轮赠与白清而变得不悦的鹿渊的脸色，她就这么松了手，眼看命轮就要掉下去了，白清无奈伸手接过，她便笑了。

她又从怀中拿出那唯一一本没有交给白清的君依典籍，颤抖着递给了白清。弥留之际，她想尽量表现得释怀一些，可她的眼泪却透露出了她的真实心境。

她一直坚信，自己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救世之人，所以她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那个能封印混沌的法阵尚未成功启动，她却要死了。

她并非预言中的那个人。

她不惜用仙核一角为白清、秦空岳做出了命轮碎片的探测仪，不惜忍受屈辱地为君依留下血脉，不惜用自己剩余仙核的一半修复了命轮。

她不甘心。

若她并非救世之人，她是不是本不必站出来对抗混沌？她是不是本不必死的？

那她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这里有封印混沌的法子……你…看看……咳咳…咳咳咳……”

牧歌又猛咳一阵，血液甚至从她的鼻腔被咳了出来，而她的腿脚已经开始如同灰烬一般慢慢消散。

“阿清，让我…和鹿渊单独说几句话吧……好吗？”

“……好。”

白清擦掉眼泪，趁着眼泪没有再掉出眼眶之前，闭上眼硬挤出一个微笑来。

白清转身后，牧歌的消散已经到了大腿之上接近腰部的地方了。她苦笑着看向神色不悦、略带慌张却毫无泪意的鹿渊，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颊。

“鹿渊…我……”

然而，她还没碰到，她的手指便消散了，她只得作罢。

“我爱你。”

在鹿渊惊诧的目光中，风起云涌，牧歌的身形完全消散不见，就仿佛她从未存在过一般。

鹿渊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双手，后悔极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为了保住仙界那一道最后防线而让梼玉留守仙界，就该让他一同前来，守在牧歌身边才对！即便梼玉并没有直接对抗混沌的力量，可至少他在的话，牧歌不会受到致命伤，最差也就是被煞气所染而入魔罢了。

虽预知到此行凶险，临行前散人下令调派惜归过来支援，可眼下牧歌都死了，惜归却连个影子都没见！

牧歌的死，怪惜归么？

鹿渊眨了眨眼，突然莫名觉得手心太过冰冷。他好像已经习惯了牧歌总是跟在他身边，从不拒绝他。只要他回头，她便在。

他一怔，抬起头来缓缓回过头去，身后没有牧歌，只有被风吹乱了拼命逃跑的云而已。

他突然笑了。

他是如何肯定她总不会离他而去的？他当真珍惜过她么？

说到底，她的死，其实怪的是他自己。

若非他非要逞能救下韶华，若非他非要问韶华打听君依族人的下落，若非他去星芒阁带出牧歌，若非……

若是他早日明白自己的心意，明白他心里早就有她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鹿渊啊鹿渊。

你怎么就能连自己都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