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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明 第一百五十四章 黑账之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黑账之事
晏子宾刚一离开，晏洪就亟不可待的向张宁解释：“大人，我真的没有向任何人说起那件事，真的没有……”
“你也不必如此急赤白脸的辩解，我知道这里边没你的事儿，虽说晏大人是你族叔，我却找到你是个稳重的人，不会把这样的事情对外人提起。”
对于晏洪来说，他首先就应该是锅盖川的一分子，然后才晏子宾的侄子。
“大人真的信我？”
“那是自然，”张宁笑道：“若是信你不过，我也不会当着你的面儿和晏大人谈起此事。好好做你的事情吧，不必为这个事情忧虑了。我这个人，最讲究的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张宁却真的曾经怀疑过晏洪，只不过是因为在时间上晏洪根本就没有机会给晏子宾通风报信，所以才把他排出在嫌疑人之外而已。
其实仔细想想，只要晏洪不是个傻子，就不会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至少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就应该更加亲近张宁而不是晏子宾。
这倒不是说晏洪对张宁有多么忠诚，而是因为利益使然。
虽然晏子宾是他的族叔，但这个族叔并不能真的给他什么。但张宁却能给他一个不错的前途，而且张宁从来都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对于诸如晏洪、楚丁卯、路秉忠这些手下相当的大方，总是尽力提拔，尽可能的用利益把这些人捆绑在自己身旁，让整个锅盖川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
“你也准备准备，先想办法在账目上留一些空当出来，等晏大人把那笔银子弄过来之后才能做到不忙不乱……”
“大人觉得他们会把那六十多万银子给咱们？”
“一定会给的！”
那些钱虽然在臬司衙门，但那是见不得光的黑钱，只有尽快的洗干净才能落袋为安，而张宁执掌的西北宣慰司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一定会把银子送过来的，对此张宁很有把握。
“这个事儿就交由你负责好了，就按照上一次的手法去弄，到时候你和晏大人做交接。”
六十多万两银子啊，就这么直接交给晏洪去处理了，可见张宁对他确实是非常信任。
“大人如此信得过小人，小人一定把事情做的圆圆满满滴水不漏，以报大人至于提携之恩！”
事实果然如同张宁所说的那样，没过多久晏子宾就把银子送过来了。
毕竟已经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情，晏洪也算是半个老手了，马上就开始运作起来……
“上宪大人。”文秋池很罕见的用一种非常严肃的口吻说道：“最近的账目你看过没有？”
该来的迟早要来！
当文秋池说起“账目”的时候，张宁就知道他已经觉察到了点什么。
“最近的账目么……我并没有仔细的看过，有什么问题吗？”
“应该是有些纰漏的！”文秋池斟酌着措辞，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更加轻松一点：“我总觉得有些古怪，钱货和账目似乎有点对不上的样子！”
京城里边的阉党中人送过来三十万，陕西臬司衙门还有六十多万，加在一起将近百万的总额。这么大的数字，已经超过了整个宣慰衙门的资金总数，不管晏洪把账目做的多么精妙，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滴水不漏。
通过银钱和货物之间是反复转换，还有频繁的交易和进出，外人确实看不出什么来。但文秋池不是外人啊，是“内务”负责人，就算他对账目上的事情不怎么在行，也总是能够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在文秋池的认识当中，晏洪打理的账目没有问题，乌方石输入输出的货物也没有问题，但这两个没有问题的事情是彼此关联的，却严重对不上号，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
明明没有那么大的交易量，但账目却做的很大。按照锅盖川的运行状态，肯定已经亏了很多，但现在的局面却是在拼命的花钱采购，而且账目上的余额也越来越多，要说这里边没有猫腻，那简直就是在侮辱文秋池的智商。
“哦，原来文大人是在说这个啊。”张宁故意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毫不在意的说道：“前两次胡家送过来的货物没有入总账，估计是因为这个吧。”
文秋池已经提出了“账目和货物对不上号”这个问题了，正常情况下，张宁这个一把手就应该马上清点货物核对账目，好确定是不是什么地方出错了。但他却是这样一个漫不经心态度，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张宁早就知道这个事儿。
文秋池沉默了好半天，才终于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张上宪，你们……你们是不是在瞒着我做些什么？”
“文大人多虑了，咱们锅盖川就这么大，也只有这么点人手，所有的一切都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谁能瞒得过谁呢？”
又是好一阵子的沉默，文秋池低着头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过了好半天才终于抬起头来说了一句：“看来我还真的是个外人。既如此，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张宁哈哈一笑开口说道：“我的文大人呐，不是我们瞒着你，而是因为这个事情吧……就算是你知道了也真的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不让你知道的好……”
这等于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我懂，”文秋池苦笑着说：“天底下哪个衙门没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别说咱们这偏远的宣慰司，就是在督察院也有自己的黑账，我焉能不知？我只是觉得张上宪不应该拿我当外人来处处提防……”
这种事情，象文秋池这样的内部人员，如果真的追查到底的话，肯定能查出点什么来，但他却选择了“当做不知道”，已经可以说明他的立场了。
“若是文大人一定想知道的话，给你说道说道也无伤大雅。”
“算了，我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那我就不说了。”张宁看了看他：“哦，对了，忽然想起来了，年前要把咱们宣慰司的人事报上去，好让朝廷签实，我准备给文大人报个左参议，不知文大人意下如何？”
参议这个官职并非常设，而是根据需要进行设置。一般情况下，这个职位都可以看做是主官的副手，但却和同知那种真正的副手不一样，而是类似于秘书长，比真正意义的二把手要低一些。
如果由文秋池出任左参议的话，就等于是挂上了从五品的官衔儿了。
因为不是主管的官职，通常情况下朝廷都会照准，也就是说，只要张宁报上去，文秋池这个从五品的官衔儿就算是落实了。
“这算一种回报吗？”这话说的其实很重，就差直接说“你这是在收买我”这句话了。
“那倒不是！”张宁笑道：“是真的因需而论。”
我让你做这个参议，和刚才的事情无关，完全就因为实际需要。
确实有这个需要。
因为纳颜部那边的情形好像有点不怎么稳定！
这一次倒不是什么内乱，而是因为外部因素，最主要的原因来自林丹汗。
林丹汗和八旗兵之间的战争已经告一段落，但这绝不是结束，而是战争的间歇，毕竟现在的天时不适合大规模用兵，估计要等到明年开春前后才会再次开战。
忠于林丹汗的蒙古军和后金的八旗兵都在收缩战线，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彼此威胁，同时趁着这个难得的喘息之机重新进行大规模的战略调整和战术部署。
林丹汗方面似乎已经意识到很难速胜，开始朝着纵深方向进行战术调整。如此一来，原本并不在交战前线位置上的纳颜部就被纳入了调整范畴。
从宏观上来看，纳颜极其附属的各个蒙古部落，全都位于整个战场的左后位置上，算是一个比较靠后的“后腰”部。重新进行战略调整之后，林丹汗派出使者，对纳颜各部提出两个条件：
第一，纳颜部极其附属的各个部落，必须抽调出不少于六千人马，去往前线和蒙古大军并肩作战，共同抵御八旗兵。
第二，如果纳颜部拒绝的话，为了巩固这个比较靠后的战略支撑点，林丹汗将派遣一部分人马驻守。
关于第一个条件，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因为纳颜部不可能抽调得出那么多人马去和林丹汗的蒙古大军并肩作战。能弄一两千人去往前线就已经顶天了。
反正纳颜部仅仅只是保持着对林丹汗表面上的服从，派遣一点仅仅只具有象征意义的军队过去助战也就行了，至于具体的数字么……肯定还要没完没了的扯皮。
最要紧的是第二点。
林丹汗派遣人马驻守在纳颜部，等于是一种变相的吞并，不仅温珠这个名义上的大贝勒无法接受，部落里的实权派更加不能接受。
从表面上来看，纳颜部极其附属的几个部落，确实一直都臣服于黄金家族，但却始终保持着独立的地位。一旦林丹汗派兵驻守在纳颜部，就等于是军事接管，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但纳颜部无力拒绝。
和林丹汗比起来，纳颜部的实力真的是太小了，如果公然拒绝了林丹汗的要求，很可能会面临灭顶之灾。
现在的黄金家族早不复昔日的强盛，但林丹汗却始终做着“大蒙古帝国”的美梦，并且一直都在遵循老祖宗铁木真的路数：先统合蒙古内部，将松散的部落捏合成为一个整体，然后再进行争霸。
虽说现在的林丹汗连应付八旗兵都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但却绝对可以在反掌之间就把近在咫尺的纳颜部给“统一”了，他有这个实力，而且在这之前，他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
纳颜部根本无力应对拥有绝对实力而且占据了大义名份的林丹汗，又不想被他用“吞并”进而沦为真正的附庸，于是乎就只能扯一扯大明朝的旗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