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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明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军演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军演
第二日，杨绍廷起了个绝早。
正在梳洗之际，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呼喊之声，撑起窗子往外看了看，竟然见到一队队人群正排起整齐的队伍。
整整齐齐的队伍总有七个，排列成为军阵一般的菱方形。杨绍廷粗略的数了数，小一点的队列约莫有一百多人，大一点的则有五七百之多。
所有的队列加在一起，就算没有三千的规模，两千四五百总是有的。
昨天晚上张宁还说只招募了七百来个兵士，为何在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赶紧披了个衫子跑出来，找到张宁问个明白。
“杨监军，你搞错了。”张宁大笑着说道：“这些不是兵士，而是在这里干活的工匠？”
工匠？好像不对吧。
这些人队列整齐，行动之间颇有几分令行禁止的规整和肃穆，其中很多人都穿着样式和颜色都很统一发衣衫，你说这些都是工匠？
“确是工匠！”张宁指着规模最大的那小的那个方阵说道：“杨监军请看，这些穿蓝褂的全都是漆匠……”
“里进（左边）这些穿赤褂子的则是铁匠，还有外进的那些，就是人数最多的那些，则是最普通的力夫……”张宁笑道：“无论是力夫还是工匠，都会因为工种的不同而穿着不同颜色的衣物，如此一来就可以一目了然了……只是眼下还有些衣物没有弄好，所以还有很多人穿着自己的便装。”
“真的是工匠么？”
“真的是。”
“那为何要这些百工匠人列队走训？我看这些人已经有了些军伍的肃穆之气，真没有想到竟然是百工的匠人。”
“杨监军有所不知，在我……在咱们这边，所有的人员都施行军事化管理。”
军事化管理，这绝对是一个全新的词汇，虽然是第一次听到，杨绍廷还是很清楚的知道这个词的大致含义。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方便管理。只有施行军规和军作，才便于协调统一。”
“按照这边的规矩，每日这个时辰都会进行军列之事，主要是为了强健体魄罢了。”
为了增强体质，每天清晨都会有列队和跑步等等项目，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每日例行的列队和跑步，就是为了活动筋骨。只有筋骨活动开了，才能食欲旺盛，才有力气干活嘛……”
果然如同张宁所说的那样，慢跑一刻时辰之后，工匠们自行解散，纷纷涌向伙房去吃早饭。
“张宣慰自行出钱给工匠置办衣物，还强健其体魄，不怕他们吃的多穿的多，真是世所罕见……”
“这些人都是给咱们干活的，不让他们吃饱穿暖怎么能够好好的干下去？若是身体不够强壮，总是病怏怏的终究不好吧？只要他们能多作一点伙计，那点吃的穿的也就出来了。”
作为监军，张宁如何管理这里的工匠和杨绍廷没有半点关系，这也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他真正关心的是军事方面。
“月中操会之时，应该就可以见到那七百兵士了吧？”
当杨绍廷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张宁呵呵一笑：“又何必等到月中？用过早饭之后，杨监军就可以见到我们的兵士了。”
“那倒也不必，还是按照惯例来吧。”杨绍廷说道：“虽说我是监军，但却不值得专门让兵士操演给我一个人看……”
“并非是专门操演给杨监军看的，我这宣慰新军……咱们的宣慰军每日都有操演，只不过是日常之事罢了！”
张宁招募的士兵每天都进行操演训练？听到这句话，杨绍廷顿时呆住。
按照大明朝的军事制度，专业士兵的专业训练方式就是人们常说的“三操两会”，每天都有操演训练的状况简直闻所未闻。
所谓的“三操两会”就是字面的意思，每个月有三次例行的基本军事作训练，然后在月初和月中分别有一次集体的列队演练，仅此而已。
每个月有三次基本训练和两次集体操演，只要达到这个标准，就算是合格的军队。
当兵吃粮保家卫国，战时冲锋陷阵浴血厮杀，非战时就应该刻苦训练强大自身，这完全就是最天经地义的事儿。其实在整个封建时代，都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职业军队”。这倒不是因为古代的人们懒惰携带，而是因为成本的缘故无法实现。
每个月当中只有五天时间进行训练，剩下的二十多天基本就是在“放羊”，看起来好像是件无法想象的事情，但却是历朝历代的常态。
训练是需要成本的，是要花钱的。
被、服的折旧，器械的损耗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训练成本，是万万不能减少的。每次训练都要有“加菜银子”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开支，造成的损害都需要计算在成本之内。
在正规的训练当中，弓、箭、刀、枪肯定会有磨损，盾、甲、车、马也会有损耗，士兵训练之前之后总要加点伙食意思意思吧？人吃马嚼的全都是钱呐。
朝廷调拨下来的作训费用是固定的，训练的越多开支就越大，钱从哪里来？
那点少的可怜的作训银子都不够当官的贪，还怎么训练？
作为军官，除了吃空饷和喝兵血之外，想方设法的把作训银子划拉到自己的腰包里也是生财的重要手段，当然不愿意进行频繁训练。当兵的自然也就愿意落个清闲，就更加的没有积极性了。
时至今日，连“三操两会”这么低的标准都成了一纸空文，就算是边防军也无法保证这个最起码的及格线了。至于说卫所兵，那就更加的提不起来了。
在这个年月里，很多卫所兵一辈子都没有进行过训练，甚至一辈子都一件属于自己的衣甲，真的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象张宁说的每天进行训练，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要说杨绍廷不敢信，估计整个大明朝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要是每天进行训练的话，一定会产生巨大的开支，钱从哪来呢？
朝廷的那点作训银子肯定是不够塞牙缝的，难道要当官的掏自己的腰包不成？大明朝的官员若是能精忠到那种地步，崇祯皇帝一定会感动的哭出眼泪来。
虽然杨绍廷不敢相信，但事实证明张宁所言不虚。
又过了一刻（约莫四十来分钟），随着一声尖锐的铜哨响起，六队穿着黑色制式军服的兵士出现在校场上。
刚才那些列队的工匠已经让杨绍廷感觉到了明显的肃穆之气，差一点就把军训当中的工匠当做是真正的士兵。看到这六队真兵之后，才知道刚刚那些工匠绝对等而下之了。
这些士兵按照队属分成六个方阵，每个方阵的在人数上有着很大的差异。这些黑甲兵的体态并不是如何的魁梧，却自有一种刚烈雄健的气势。
“今日初训，还请杨监军多多指教。”
“我不过是学官出身，哪里懂得甚么军伍之事？指教二字更不敢当。”这不是杨绍廷的客套话，而是事实。他本就是个读书人，给以前的信王现在的崇祯皇帝将经说史就是他最大的本事，对于兵事完全就是一窍不通，但这并不表示这位杨监军就是什么都不懂的睁眼瞎：“这宣慰新军虽是草创，只有几百士卒，但却队列整齐……我虽不知兵，也能看出这一定就是强兵虎贲。张宣慰不必理会我了，直管按照你的规矩操演就是。”
作为钦命的监军，最大的只能就是保证军事的忠诚度，同时作为朝廷的代表约束张宁和军队，至于训练、打仗等等技术上的细节，那真的不是他的长处，否则的话就一定会出现外行指挥内行的状况。
因为监军和军事主官意见相左而产生巨大分歧，最终酿成更大的悲剧，这样的事情大明朝早已发生过无数次了，熟知历史的杨绍廷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只要军队效忠朝廷，只要张宁不做出出格的事儿，他就可以“无为而治”，能不插手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染指。
“今日例行作训开始……”
命令声中，士兵们纷纷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黑布褡裢，在褡裢里装满了沙土，然后把沉重的褡裢套在脖子上。
张宁则很熟练的点起一支细香作为计时工具，然后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兵开始“负重跑。”
“香火燃尽之时，必须跑完七圈儿……”
关于“负重跑步”杨绍廷已经看懂了，和刚才工匠们的跑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仅仅只是多了负重一项而已。
毕竟这是真正的战兵，训练要求理所当然的要比工匠们更加严格。
香尽之际，七圈跑完，张宁根本就没有容许兵士们休息，马上有吹响铜哨。
铜哨声中，六个方阵再次排列整齐。
“军阵操演开始！”
“列战斗队形。”
“准备……”
一道道命令声中，兵士们依令而动，整齐而又密集的队列纷纷列开。
铜哨声猛然变得尖锐而又急促，还不等杨绍廷明白过来，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一道烟柱随之升腾而起。
炮声。
哪来的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