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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情 280(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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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0

警卫斟了一杯新茶递给沈国安,他拂 开,目不转睛盯着我,”程霖,虽然你是女流之 辈,但你的手腕,你的深谋远虑,我很钦佩。 门第、家世、官位、曝露的狼子野心,关彦庭 都不算优秀,甚至是卑贱,你偏偏择中了他。 不入流的张世豪,处事嚣张猖獗,比他差之 千里。,,

我默不作声观察着周边的地势,”不喜形 于色,他们都做到了。尘埃落定前,沈书记预 料到张世豪东山再起,关彦庭坐拥您的地位 了吗?,,

沈国安隐隐掠过沮丧,很快被酣畅取而 代之,”那又怎样,他们早晚兵戎相向,我钳 制了你,并非穷途末路。”

我咯咯笑得前仰后合,撩拨着耳环镶嵌 的流苏,”沈书记,您怎关键时刻蠢笨了呢。

彦庭的身份,拎不出一拨仪仗队护卫我吗? 张世豪旗下一千四百名马仔,八个陪着我绰 绰有余,我缘何形单影只,让您的警卫员钻 了空子?凑巧吗?您夸赞我厉害,我轻而易举 跌了您的陷阱,您不夸错人了吗?”

沈国安捏着拐杖的龙须,他不明所以注 视我,我若无其事揉捻勒得青紫的皮肤,”我 是沈书记殊死一搏的筹码,我的价值不言而 喻。关彦庭名义的夫人,是我横行霸道的王 牌,我捅娄子坠入囫囵,他见死不救,多年的 形象岂非功亏一箦?我和他一艘船,一荣倶 荣,一损倶损,他保着我,我效忠他,各取所 需,绳不断,蚂蚱也不分崩离析。”

我慢条斯理抵达颓废的窗框,“我是谁, 我心所属谁,在波澜壮阔的纷争漩涡里,不 足挂齿。关彦庭和小肚鸡肠不沾边儿,他要 相敬如宾郎情妾意,何必娶我呢?”

我说得云淡风轻,完全不介意我的丈夫 和我竖起的屏障与猜忌,东北的谣言像烽火 狼烟,讹传我水性杨花,共侍三夫,极其羞 辱,可从未质疑,我与关彦庭的貌合神离,我们 恩爰有加,相濡以沫,她们艳羡,嫉妒我走运 恨得牙痒痒,我们的演技是如此的精湛。

我擦拭着延伸进玻璃的梧桐叶,”我擒住 他的软肋,他当下最恐惧的是沈书记起死回 生,泄露他平步青云的秘密,我肯做先锋军, 冒着一半牺牲的概率,他以为我黔驴技穷,

拿自己交易张世豪的一线生机,我会识不明 他?他决定的无可更改,关彦庭要他的命。七 成确实我帮他,铸就情义,他铭记我的功劳,

张世豪最坏的结果不至死无葬身之地。另三 成是我赠沈书记喘气儿的幌子罢了。”

我悠悠转身,逼近狼狈的他,“沈书记,

您英明一世,家里的床铺金银堆砌,堂堂正国级出行众人拥簇一呼百应,躲在深山老林 暍混了沙砾的苦荞茶,涩吗?窝嚢吗?憋屈 吗?”

我拔掉叶子,碾在脚掌,“您能出境,当 然皆大欢喜,关彦庭担忧您卷土重来,他得 留着张世豪做临时的盟友。这不,我的目的 达成。您出境落空,秦城监狱关押软禁,便是 您的下场。关彦庭荣登副国级,执掌半个内 地的兵权,他偷梁换柱,您暴毙在高墙之内, 是顺理成章的吧?”

沈国安被我这番话气得涨红了脸,他拍 打胸腔咳嗽,“了结我,他没这能耐r

我不屑嗤笑,”放狠话,大街小巷的傻子 都会,有渠道泄愤,才是实打实的痛快。”

沈国安不露声色打量我,”归根究底,你 想搜寻一支枪,抵在关彦庭的咽喉,他不遵 从你,你有底气和他闹翻。”

我笑得干娇百媚,“沈书记,树倒猢狲 散,您这只老猢狲的血海深仇,我程霖接了,不 好吗。他逍遥得意,您咽得下这口气呀?”

我瞄着他的警卫,”他们有勇无谋,更无 名流的加持,沈书记的心腹,还能比我高贵 不成?这事啊,我最合适。”

沈国安咳得愈发急促,他摸索到方才丟 弃的茶盏,”你怎么帮我。”

“关彦庭的把柄,想必沈书记是有的。” 他动作一滞。

我怕他察觉我在空手套白狼反悔合作, 我趁热圆场,“沈书记死马当活马医吧,您指 望谁呀?外面的天变了,沈家衰了。您亲儿子 都退避三舍,您还幻想呐。”

沈国安合住杯盖,一下下冗长的呼吸,“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把玩无名指的钻戒,”沈书记是杀伐果敢的人,否则省委书记的宝座早溜之大吉。 觊觎它的人,何止干干万万。”我不着痕迹掀 眼皮儿,”大难临头,孰是孰非,您不信我,信 谁都行,只是办得漂亮的,您自己掂量。”

沈国安的手一松,瓷杯四分五裂,水流 进溅,像硫酸敲在心坎儿,火辣辣的灼烧。

他朝我点了下头,“你来。”

我气定神闲走到他跟前,弯腰挨上他的 唇,他嘟囔了一句,很轻,微不可察,我一字 不落记住。

我旋即直起身,他看着地面交缠的两缕 影,”程霖,我很喜欢你。你的泼辣娇憨,聪慧 伶俐,像极了我年轻时,失之交臂的女人。” 他凹陷的眼窝噙着一汪水雾,有些路开 始行走便没得选择。你揭开它的一角,经过 途中,发现它不是你想象的模样,你只能不 断掩盖自己的罪,越积越多。”

沈国安的回忆的工夫,嘶鸣的警笛震撼 着浩瀚苍穹,鸥鸟凌空,鸦雀腾飞,树叶婆 娑,描绘着一幅无间炼狱,在波诡云谲的夜幕 下惊心动魄。

五辆警车驶下西坡,五辆军用吉普闯出 东山脉,尖锐的咆哮铺天盖地,潮涌般凶悍, 湮没了杳无人烟的北郊。沈国安置若罔闻, 强烈的窒息和急迫挤压着四面八方,他岿然 不动,单臂搭在椅背,无精打采佝偻身躯,由 远及近侵袭围拢的车辆和乌泱泱匍匐的武警 迅速侵占了静谧的林荫,夕阳沉没了多时,

稀疏的星辰笼罩这座犹如坟墓的楼宇,枯藤 老树昏鸦,肝胆倶裂在天涯。

关彦庭负手而立,月色风华,他幽邃的 目光皎洁似雪,墨绿色军装陷入无边无际的 乳白,他隔空与我遥遥相望,那模糊虚无的 一处,是他儒雅温润,英姿飒爽的皮相,像一块惊世骇俗的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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